床上的局長見姚馥蘭出去了,反而鬆了一口氣,微弱地說:“潛淵,不好意思啊,這種丟人的樣子讓你看見了。”
潛淵搖搖頭,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他努力說服自己房間裏的味兒沒那麼刺鼻,可是感官不會騙他,他依然難以忍受。
新風係統在以最大的功率工作,呼呼作響。
“請把燈關上吧,算是為我留一點尊嚴。”局長很艱難地吐字。他的聲音幾乎被電器聲掩蓋,潛淵關掉燈,然後走近了一些。
局長擺手說:“不,你退後……就站在門口那裏。”
潛淵後退了一步,問:“你病了?”
局長搖頭,勉強笑道:“潛淵,前輩啊……我叫你前輩不反對吧?你比我早入行。”
潛淵說:“我們委員會內部不以前輩、後輩相稱,不論資排輩,我雖比你早入行,但你是我的上司,我聽命於你,服從於你,按照你的指示做事。”
局長說:“我受傷了。”
“怎麼回事?”潛淵問,“能讓我看一下傷口嗎?”
“不。”局長斷然拒絕,“我本周五下午五點準時退休,距離現在還有四十多個小時,所以與其研究傷勢,還不如保持尊嚴。”
既然他這麼說,潛淵也不強求,問:“那你到底怎麼受傷的?”
局長說:“我中了埋伏,受了小傷,然後被潑了奇怪的東西。”
“強酸?”潛淵結合他的病情問。
“當然不是,如果是強酸,濃硫酸或者濃硝酸,那我的皮膚早在第一時間就腐蝕了,實際上我是過了72小時後,才從傷口開始慢慢腐爛的。”
“什麼液體?”
局長緩慢搖頭:“不知道。蘭蘭刮了點兒去化驗過,但是什麼都驗不出來,她打了個比方,說從天而降一塊隕石,那上麵全是地球上不存在的元素,所以明明看得見它,摸得著它,但依舊一無所知。”
潛淵皺眉:“你讓姚馥蘭去研究?她能幫什麼忙。”
局長說:“看來你對她有偏見……不過算了,她始終表現得不太懂事。”
“你在哪裏受的襲擊?”潛淵問。
局長開始打算用手指指一下,後來想起手指已經爛得見骨了,不聽指揮,於是他活動眼珠看看上方:“在大學附近新開的本幫菜飯店。”
潛淵下意識地撫摸脖子,這是他的習慣性小動作:“奇怪,你幾乎完全不出大樓吧,襲擊者怎麼知道是你?”
局長說:“不,我固定每周外出用餐三次,最近兩個月都喜歡在那家飯店。美食是我唯一的愛好,人生的前一百二十多年都沒有放棄,現在也沒理由放棄對嗎?”
“然後呢?”
“然後一個服務生帶著尖銳的物體刺傷了我,接著把菜湯潑在了我身上。”局長說。
“菜湯?”潛淵不解地問。
“至少我當時以為是菜湯。”
潛淵問:“所謂‘菜湯’碰到了傷口是嗎?”
“是的。”
潛淵又問:“什麼尖銳的物體?”
“說出來很普通,”局長說,“是鋼筆。”
潛淵說:“那就很不普通了,如今除了小清新和老固執,誰還用鋼筆?”
局長勉力笑道:“白鷺也是這麼說的。”
“白鷺?”潛淵問,“白鷺也在場?”
局長頷首:“在場有三個人,我,蘭蘭和白鷺。”
潛淵敏銳地問:“那麼白鷺的眼睛……他也是當天受的傷?”
“嗯。”局長說,“不過他自作自受的成分較多,那日陪我用完晚餐後,他獨自一人去到不熟悉的酒吧,在廁所被人擊暈,然後不知在哪裏被剝離了眼角膜。”
潛淵驟然一驚:“剝離?也就是說有人給他做了個手術?”
局長說:“根據我們的追查,是的。”
潛淵一時間沒有說話,信息量如此之大又如此駭人聽聞,他需要思考一下。“有一點可以確定,”他說,“你受到的應該是生化武器攻擊。”
局長點頭:“是人類科技之外的東西,換言之,無量界的東西。我和白鷺由於疏忽大意,自我膨脹,被無量界的選擇者守株待兔暗算了,我已經據此對總部作了檢討。”
“那麼白鷺呢?”潛淵問,“他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前期已經喝得爛醉如泥。”局長說,“所以當他醒來發現自己突然失明後,還以為是酒精中毒導致的。”
潛淵苦笑不止:“你們沒有開啟芯片幹擾是吧?”
局長說:“我們是去吃飯,如果開啟了芯片,怎麼讓服務員點菜或者為我們服務呢?”
“每次外出吃飯都不開啟?”潛淵皺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