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太傅早就看小喜子和柳兒不順眼了,認為他們兩人仗著自己是緋陽公主身邊寵信的奴才,平日裏為虎作倀、作威作福,此刻也是趁機給這小喜子一個教訓。
小喜子被趙太傅一頓怒斥,雖然心裏不甘,但也不好訴苦,一邊裝模作樣地摑嘴巴,一邊委屈地向緋陽公主投去求救的信號。
緋陽公主道:“掌嘴二十就免了,減到十吧。”
小喜子大喜:“謝公主恩典!”
趙太傅哼了一聲:“公主,小喜子是奴才,這小宮女也是奴才,為何懲罰如此有失偏頗?再者,這小宮女究竟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居然要落到砍頭的地步?”
緋陽公主淡淡道:“誰讓她將地毯弄髒了,惹得本公主不高興。”
趙太傅訝然道:“原來在公主的眼裏,一條人命還不及區區一張地毯!”
緋陽公主挑眉:“那又如何?”
趙太傅氣得連胡須都忍不住抖動起來:“既然如此,老臣隻能啟奏皇上,請皇上來定奪此樁命案!”他特地加重“命案”兩字的音調,以顯示人命的重要性。
緋陽公主笑了起來:“太傅最好不要拿這種小事去煩父皇,就算說了他也懶得管。這宮裏頭我看不順眼的宮女不計其數,如果一個個都要請父皇來管,還不累死他了?”
趙太傅一噎,氣得說不出話來。
緋陽公主也無意在這個問題上與他多做糾纏,站起身踢了踢小宮女的身子,道:“既然趙太傅要保你,那就趕快滾吧,別再讓本公主見到你。”
小宮女忙磕頭謝恩,連滾帶爬地溜出書房。
這件事算是暫時過去了。趙太傅清了清嗓子,道:“那麼,公主,我們開始上課吧。”
緋陽道:“上次太傅講了一半的《孟子》,今天是要繼續講麼?”
趙太傅道:“今天我們先不講《孟子》,講《詩經》。”
緋陽怔了怔:“《詩經》我以前學過。”
趙太傅正色道:“沒錯,在皇室教本中,《詩經》屬於早期教習內容,但一般隻教《雅》、《頌》及《風》的部分篇章,對於十五《國風》中一些寓意深遠的精華篇章則涉獵甚少。今日,便與公主講一講《魏風》中的《碩鼠》。”
緋陽公主眯了眯眼睛,繼而擺出饒有興味的表情,道:“《碩鼠》這名字有意思,不知講的是什麼呢?”
趙太傅翻開書頁,念道:“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他頓了頓,道:“請公主跟著我念。”
緋陽十分配合地念道:“碩鼠碩鼠,無食我屎!三歲貫女,莫我肯顧……”
“等等。”趙太傅糾正道:“是‘無食我黍’,不是‘無食我屎’。”
緋陽迷惘道:“‘黍’和‘屎’不是發音很相近麼?”
“雖然發音相近,但講的卻不是一個意思。”
“既然發音相近,為何不能用‘屎’來替代‘黍’?”
趙太傅正要耐心講解“黍”的意義,隻聽緋陽又道:“既然都是指桑罵槐,那不如罵得狠一點。比如罵一隻狗,‘你去給我****!’總比‘你去給我吃黍’來得帶勁吧?!”
趙太傅氣得吹胡子瞪眼:“胡言亂語,簡直胡言亂語!”
緋陽斂去了臉上的笑容,冷冷望著趙太傅:“太傅是又想去跟父皇告狀了麼?那行啊,等到父皇檢查本公主學業之時,我就將這首《碩鼠》背給父皇聽,我還要告訴父皇,是趙太傅拿這首詩來暗諷本公主,甚至有可能是在暗諷父皇呢。”
趙太傅一嚇,手中的書本應聲而落。
緋陽重新露出笑眯眯的表情:“怎麼樣,太傅大人,還要繼續教嗎?”
趙太傅胸脯起伏了一陣,終於將自己的怒火壓製下去,臉色灰敗地拱了拱手道:“公主聰慧,老臣所學已無可教。老臣這就去向皇上請辭,公主的太傅之職,還是另請高明吧!”
他說完,拂袖而去。
書房裏靜了片刻,柳兒突然回過神來:“怪不得今早公主說,這是趙太傅的最後一堂課,原來如此啊!”
小喜子立即向緋陽豎起大拇指,殷勤吹捧:“這已經是第九位自動請辭的太傅了吧,公主,您真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