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票和火車站
在再次開始自駕遊之前,我們從荷蘭到科隆、波恩和科布倫茨的旅程是乘火車完成的,我覺得有必要寫一寫歐洲的火車和火車站。火車這個詞得之於蒸汽機時代,現在的鐵路交通早已跨過內燃機時代進入了電力機車時代,所以火車這個老名詞隻是以其巨大的慣性仍在鐵軌上隆隆運行著。
在到歐洲之前,就曾考慮過要不要買一張歐洲鐵路通票?因為在《老爸老媽再遊歐洲》這本書裏他們大大地宣揚了這種通票的優越性,最大的優惠是19點規則,就是說當你第二天要使用通票乘火車,你可以在前一天的19點以後就上車,這一夜的行程是免費的,鐵路部門免了你的車票錢,你自己也免了當夜的旅館費。但是當我們在歐洲坐了幾趟火車後,就發現歐洲通票並不是對所有旅行者都適用,它最適用的是每次乘車都是長途,並且樂於把臥鋪當旅館睡的那種遊客。如果你的旅程是每次路途不長,那麼買這種通票就大大地不上算了,以兩個月可以乘車十五天的那種通票計算,有效乘車日平均每天要劃到六十多歐元,你隻有每天乘車的距離都超過它的平均價值,它才是合算的。那樣的乘車法就成了下跳棋,從一個大城市,越過若幹個也許是十分有意思的小城,嘣的一聲跳到另外一個大城市。比如在國內吧,你起碼要從南京跳到北京才上算,如果你想到鎮江、常州、無錫、蘇州這樣一站站地玩,奉勸你還是別買那種通票,其實歐洲的鐵路還有別種的優惠。在荷蘭,如果我們是和我舅舅一同乘火車,就可以享受六折票價的優惠,因為他花了五十五歐元買了一張優惠卡,以後乘車,隻要同行者在三人以內,都可以享受同樣的折扣,當然這隻是在荷蘭境內有效。在德國,同樣也有優惠,如果是在周末,你就可以買一張周末家庭票,一個人的票價,最多可以五人同行,在票的有效期內,你想走多遠都可以。
知道了優惠的規則,我們就可以調整自己的旅行計劃了。本來我們是打算一站一站地挪動,第一天住科隆,第二天住波恩,第三天去科布倫茨;可後來我們發現在科隆住的這個三星不閃光的埃舍旅館其實挺好,而從科隆到波恩不過半小時車程,到科布倫茨也不過兩小時車程,既然這樣,我們還搬什麼家呢,不如老老實實地就住在科隆,去波恩玩可以早出晚歸,火車票無論如何也要比旅館費便宜,並且可以免去找旅館的麻煩。
我們去波恩的那天正好是個周末,買了一張到波恩的往返票,兩個人隻花了20歐元。我們早上出發去玩波恩,傍晚回到科隆,碰上天降暴雨,隻能在火車站裏等雨停。好在歐洲的火車站都是多功能的,越大的火車站功能越多,車站的地下層就是一個大商場,或者說是一個小城市,購物休閑和吃喝拉撒都可以解決。不過有一點,拉撒是要付費的,一般每人每次半歐元。洗手間邊上還有專門的洗澡化妝間,價格好像是七個歐元。我看到一個大概是剛剛經曆了長途旅行的女士滿身疲憊地走進去,過了一會來出來時,頭發也整齊了,容光也煥發了,衣服也了換過了,身體也挺拔了,走過時一陣香風撲麵而來,頓時就風度翩翩地成了T台上的模特。想一想,這種設在火車站裏的洗澡間確實有它的優點,如果你下了火車來不及落腳就要去參加某項正式活動,或者你隻是來參加某一項活動並不想在這裏落腳,那就可以在這裏痛痛快快地洗上一個澡,然後把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漂亮漂亮,為此花上幾歐元也是值的。
雨霽出站時,披著雨後霞光的科隆大教堂格外好看。火車站和主城區、主要景點近在咫尺,有時甚至融為一體,這也是歐洲火車站的一個優點和特點。
萊茵的珍珠
德國人瓦格納有一部著名的歌劇叫《萊茵的黃金》,我這裏說的萊茵的珍珠,指的是萊茵河沿岸的那一個個美麗的城市:杜伊斯堡、杜塞爾多夫、科隆、波恩、科布倫茨、賓根、威斯巴登、美因茨、曼海姆……如果把萊茵河看做一條項鏈,這些城市自然就是項鏈上的一顆顆珍珠了。上一次進德國,我們觀賞了杜伊斯堡和杜塞爾多夫這兩顆;而一次,我們將從科隆、波恩、科布倫茨到美因茨一顆顆地沿河數下來。
旅遊者到科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看科隆大教堂。科隆的火車站就在大教堂的邊上,這給了遊客極大的方便。而大教堂和火車站又都在萊茵河的邊上,從火車站伸出的大鐵橋就從大教堂的旁邊跨過萊茵河,這又給了遊客觀賞萊茵河的景色以莫大的方便,如果你不想在科隆過夜,出了火車站就可以看大教堂,出了大教堂又可以看萊茵河,從大鐵橋上漫步到對岸再走回來,萊茵河風光盡收眼底,科隆這個城市的主要印象也就留在心裏了:一條河,一個城,一座大鐵橋,一個大教堂。傍晚,從橋麵上回頭望,大教堂和大鐵橋仿佛成為一個整體:石徹的尖塔是高高的一豎,鋼鑄的鐵橋是長長的一橫,塔樓指向天際,橋梁跨越波濤,一個象征著信仰,一個代表著生活。而把這兩者緊密地連結在一起的,就是火車站。
波恩呢,老城區不大,不急不忙地半天就把主要的景點看完了。剩下的半天就是閑逛,在萊茵河邊看水,在大草坪上看人,坐在老市政廳廣場上聽一群唱詩班模樣的男女青年們唱歌,他們一邊唱著一邊向廣場上的人們散發著宣傳基督教的小冊子。他們充實而快樂地唱著,音符是藝術,歌詞是宗教,頭頂是陽光,陽光下鴿群覓食,人群休憩,在這樣的星期天,歌者是幸福的,聽者也是愉快的。波恩給人的總體印象是:平和而樸素,除了波恩大學主樓上的金飾顯得雍容華貴外,這個城市看不出曾經當過西德的首都。也許,像波恩這樣的城市,就像一個自信的學者,是不需要穿戴什麼過於鮮亮的衣冠來為自己長臉的吧。
科布倫茨,一個安寧優雅的小城,位於從盧森堡流來的摩澤爾河彙入萊茵河的夾角處,這個夾角,就是著名的德國之角。我們在科布倫茨登上KD公司的遊輪,向上遊的美因茨駛去,這是萊茵河水上遊覽的經典路段,大約百公裏的沿河兩岸,山上坐落著數十座風格各異的古城堡,而堡到河邊的斜麵則由大片葡萄園覆蓋著。我不說古城堡,簡單的文字描繪不出古城堡的形象;也不說葡萄園,了解葡萄園最好的方式是卻品嚐它出產的酒。但是我卻不能不說一說萊茵河的水,河水豐沛、幹淨,甚至可以說清澈,在船與岸之間映照著兩岸的風光。設想一下,如果這是一條汙染嚴重的髒河臭河,這樣的水上遊還能夠讓人心曠神怡嗎?
但是萊茵河也曾經有過汙染嚴重的時候,因為它是一條跨國界的河流,當流經的數國都對它采取不夠負責任的態度時,它的汙染就是不可避免的。萊茵河水的由濁變清,是與歐洲趨同的步伐一致的。隻有一個價值觀趨同的歐洲,才能建立起有效的協同機製,加強各國政府之間、部門之間和各地方政府之間的治汙協作。為此瑞士、法國、德國、盧森堡和荷蘭在巴塞爾成立了萊茵河防治汙染委員會,商議對策,互通信息,協調整個流域的治理行動。第一是定點管理和減排,沿岸國各城市汙水的減排指標在登記表上一目了然,地麵溢出物對河水表層的汙染通通登記入冊,並規劃出相應的治理措施;第二是建立減少慢性汙染的預警和報警係統;第三是共同落實整治措施和資金的投入。如果不是這樣,那麼裝飾萊茵河的那一串珍珠,也就成為一顆顆啃噬萊茵河的牙齒了吧。
投宿美茵茨
乘遊輪遊覽萊茵河,中午在科布倫茨上船,到達美因茨是傍晚,遊輪靠碼頭時,夕陽把它的光輝斜斜地撒向城市,數個教堂塔樓高出班駁的城市屋頂,便被鍍上一層神聖的金色。
那幾個鶴立雞群的尖頂,因為事先已上網做了一些了解,知道一個是聖馬丁大教堂,一個是聖史蒂芬大教堂,還有一個是選帝侯宮。關於教堂,沒有什麼可多說的,歐洲任何一個城市的主要景觀都是教堂,隻不過主題一致,風格各異而已。關於選帝侯宮,倒值得多寫幾筆。選帝侯是德國曆史上的一種特殊現象。這個詞被用於指代那些擁有選舉德意誌國王和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權利的諸侯。1356年,盧森堡王朝的查理四世皇帝在紐倫堡製訂了著名的憲章金璽詔書,正式確認大封建諸侯選舉皇帝的合法性。確立了帝國的七個選帝侯,美茵茨大主教就是其中之一。這就意味著,歐洲有些皇帝是選舉產生的,比如羅馬帝國就是,這和中國人對皇帝的概念差得太遠。古羅馬開始是個共和國,後來成為羅馬帝國,既使它成為帝國,卻還保留了某些共和國的傳統。而在中國曆史上的西周厲王和宣王之間,有十四年的王權空白期號為“共和行政”,這是中國曆史上有正確紀年的開始;但在現代意義上的共和,離中國人何其之遠,在數千年帝製傳統的延續下,到了共和國時代,某些帝製傳統還在大行其道,這或許就是中國和歐洲一個極大的區別。
但是經過三十年的改革開放,現在的中國是大大地不同了,在國外感受最深的,就是到海外旅遊的中國人越來越多。在KD遊輪上四種語言的導遊廣播中,德、法、英、中,漢語也占有一席之地了。在船上還碰到不少出遊的中國人,其中一對新加坡的華人夫婦向我們介紹旅遊經驗,說國外的旅館也是可以講價的,他要價,你還價,價錢談不攏,調頭就走,說不定他就喊住你了。我們記住了,準備當晚就在美因茨使用一下。
在美因茨上岸,天色還亮著,我們不急不忙,拖著帶輪的行李箱,邊逛街邊找旅館。剛進城就看到一家旅館,但妻嫌這一家門前車流嘈雜不願住。繼續往前走,經過了已經下班的旅遊者信息服務處,經過了本城地標聖馬丁大教堂,又經過了聖史蒂芬大教堂,但是沒有看到有旅館的招牌。再調頭向右走,街道挺繁華,街邊銀行商店都有,可就是沒有旅館。滿懷著一腔砍價的想法,卻橫豎找不著砍價的對相,這算是怎麼回事?就這麼走著找著,一個小時過去了,天也在不知覺中黑了下來,但我們還是不知道這個城市裏HOTEL的霓虹燈在哪條街上亮著。無奈之下,再向右轉,大不了走一個回字形還回到碼頭那裏去找那家一開始不願住的旅館。但正在我們找得心生淒涼之時,一個城市旅館的招牌總算出現在我們的視野裏。饑不擇食,荒不擇路,累了當然也就不要再擇旅店了。我們走進去一問房價:一百零五歐。負責講價的妻正準備掄起刀來往下砍一點,人家卻說,對不起,房間都滿了。我們不得不收刀入鞘,準備出去另尋旅館,可是沉重的腿腳已經不聽我們的話了,拖起來十分沉重。正當我們要出門時,前台的先生和裏麵一位好像是經理的人嘰裏咕嚕地說了一番話,對我們說,有一個已定出的房間客人沒來,如果你們想住的話,可以給你們。我和妻互看了一眼,連連點頭表示OK,那把準備砍價的大刀,早就不知道扔到了哪裏?
第二天上午我們出去逛街,發現昨天走的那一個多小時,基本上已把主城區走了一大半。到火車站附近一看,旅館挨著旅館,可昨晚怎麼就找不著呢!
駛向羅曼蒂克大道
美因茨在德國也算是一個重要的城市了,但實在是不大,昨天晚上找旅館走的路加上今天上午閑逛走的路,就基本把這個城市走過來了。遺憾的是正適星期一,看不成它的博物館。再留一天呢,又有點不上算,因為姚瑤給我們租的車定好這一天在美因茨取。取到車以後,停在美因茨不開,就等於浪費了一天車的租金。可是已經到了美因茨,不看它的幾個重要的博物館就走,是不是也有點浪費呢?我們隻能這樣想,歐洲那麼大,值得看的地方實在太多,可以說每一個地方都值得一看,但我們的時間是有限的,要看這裏,就必須舍棄那裏;要想認真深入地體會某個地方,就必須舍棄掉走馬觀花的某些行程。反之,要想走馬觀花,就不能個個深入。既然我們是沒有明確計劃的隨興之旅,又到了約定取車的日子,隻能先拿到車再說,反正條條大路通羅馬,歐洲處處可觀花。
取車的地點在一個叫蒙巴赫圓圈的地方,蒙巴赫是地名,圓圈則是一個類似南京鼓樓廣場和北京公主墳那樣的交通大轉盤。我打開那威設定了一下位置,離我們住的城市旅館不過四公裏多的距離,但是已經出了美因茨的主城區地圖了,由此可見美因茨的城區實在不大。四公裏多的路,不過是在南京我們傍晚在東郊風景區散步的距離,並且還是沿著萊茵河,我們安步當車,走過去就行了,而且還可以一路觀賞萊茵河的風景。但是我們想錯了,沿河走去,萊茵河的河濱風光隻能看到一半,在另一半路程上,河濱帶完全被工業區占據了,一直走到那個蒙巴赫圓圈,看不到河了,隻能看到工廠、碼頭和堆貨的倉庫。不過德國人的工廠也很講究景觀化,那些方方正正的高大廠房塗滿了協調悅目的顔色,比如相挨的幾個廠房,顔色從深綠、淺綠,又過度到淺藍、深藍這樣幾個大色塊,遠遠看去,竟也像是一幅簡約的現代派畫作。
取車的流程和上次在杜伊斯堡是一樣的,報上姚瑤傳給來的預定車的號碼,遞上駕照的公證書讓他複印留底,再用信用卡押上相應的錢數,一把車鑰匙就交到了你手上,這次是一輛奔馳車。走德國路,開奔馳車,還有比這更好的匹配嗎?上車,坐定,捆好安全帶,下麵的問題就是往哪裏開了?
在此之前,我設計了兩條行車路線:A路線是從美因茨到曼海姆,這是一條繼續沿著萊茵河走的路線,從曼海姆繼續南下,就是巴登巴登地區著名的黑森林,在東西寬六十公裏,南北長二百公裏的區域內,起伏的群山間覆蓋著茂密的森林,葉子墨綠,遠看仿佛發黑,黑森林因此而得名。如果走黑森林這條路,在中間向右一拐就是法國古色古香的城市斯特拉斯堡,直走到底是德國小城弗萊堡,再往下走就進入萊茵河源頭的瑞士了。B路線是從美因茨折向東到一個小城維爾茨堡,這個維爾茨堡雖然名氣不大,但它是一個起點,從它向南,就是德國著名的羅漫蒂克大道,在三百八十五公裏的大道兩邊,坐落著二十七個有名有姓的古城堡,平均十幾公裏就有一個,而在羅曼蒂克大道的終點,就是名氣很大的那座新天鵝堡。新天鵝堡背靠著阿爾卑斯山,山背後就是奧地利了。
我把兩條路線放在老婆麵前,作為司機,她是副的;作為司令,她卻是正的。方案由我製定,方向卻由她決定。作為男人,我被黑森林的黑所吸引,想象一下,開著車從那樣一片悠深的黑森林中穿過,是一種什麼感覺?但老婆卻不喜歡黑:那個黑森林裏不會闖出個強盜羅賓漢吧?我說羅賓漢在英國,再說他是俠盜,要搶也不會搶我們這種好人!可女人對黑有一種天生的恐懼,又對羅曼蒂克有一種天生的向往,這就決定了我們隻能奔羅曼蒂克大道而去。
維爾茨堡的南京老鄉
驅車從美因茨到維爾茨堡不到兩百公裏,這是羅曼蒂克大道從北向南走的入口,也是一個讓人一眼看到就會喜歡上的城市。當你開車接近它時,從高處忽然看到有一條河在一道不太深的峽穀中流,峽穀較高的一邊的山上是一座巨大的城堡,城堡和河水之間是傾斜的葡萄園,而在有四座橋跨過的另一邊有數個教堂的尖頂高出於漂亮雅致的城市建築之上,那就是依傍在美因河邊的維爾茨堡了。
因為對維爾茨堡一無所知,我在那威上設定的目的地是它的火車站,在路邊看到別人停車的地方有個空,便把車停下,然後到火車站去找旅遊者信息服務處。事後到了城裏,才知道信息服務處不在火車站,而在市中心大教堂的邊上。但是火車站的一麵牆上也有為旅遊者提供的旅館信息,列出了很多這個城市的旅館,三星的、四星的、兩星的;有價格、距離市中心的距離,還有聯係電話。如果懂德語就好了,可以打電話過去問問有沒有房間,但我們倆都不會德語,那威會德語,可它不會打電話,無奈之下,隻能把某個旅館的地址輸入那威,由它帶我們去碰運氣。我找了一家名叫施特勞斯的三星級旅館,那威帶我們過去一看,位置好極了,既在市中心又靠著河,但是可惜房間已滿。沒辦法,隻能開著車繼續找,沿著河繞來繞去,總算在城市的邊緣找到了住處。
這一天的晚餐是在一家中國餐館用的。點菜的時候,聽出侍者的口音中有南京腔,問了聲是南京人嗎?那人點頭說是白下區的,果然是老鄉。我們吃飯時客人不多,便和南京老鄉聊了起來,他說他來維爾茨堡這地方已經三年多了。我想那對維爾茨堡應該很熟悉了,連忙攤開德文的地圖指著圖標向他請教:這山上的大城堡好玩嗎?老鄉搖頭,沒玩過。那麼這邊一個大宮殿式的建築是什麼地方?老鄉搖頭,不知道,我也沒去過。我不禁詫異,都來了三年多了,這些地方都沒玩過?老鄉點頭道:你們是來玩的,我是來打工掙錢的,目的不一樣嘛!
哦,哦,我連忙做理解狀,其實心中一點也不理解:打工掙錢是為了什麼呢?不就是為了更好地生活嗎?我們從國內不遠萬裏跑到德國來玩維爾茨堡,而這位老鄉身在維爾茨堡已經三年多了,卻隻想著端盤子掙錢,一點也不想著玩,這未免也有點太那個了吧!
我想起德國作家伯爾的一篇短小說,說一個有錢的老板和一個看起來像流浪漢的人同在海邊曬太陽,老板教導流浪漢道:你應該努力工作,努力掙錢!流浪漢問:然後呢?老板說,你有了本錢就可以開一家小公司啊!流浪漢問:然後呢?
老板說,小公司可以發展成中等的公司啊!流浪漢問:然後呢?
老板說中等公司可以發展成大公司啊,大公司還可以發展成跨國公司啊,就像我這樣!流浪漢問:然後呢?
老板得意地說,然後就可以享受啦,就像我這樣悠哉遊哉地坐在海邊曬太陽!
流浪漢說:我不是正悠哉遊哉地坐在海邊曬太陽嗎?
我本來想把這個故事說給這位南京老鄉聽聽,但是看到邊上那個一臉嚴肅的中國老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免得他因為閑聊太多而被老板扣工錢。我衷心希望這位開餐館的中國老板和這位打工的南京老鄉都能如願掙到大把的錢,就像伯爾所寫的那個有錢人一樣。但問題是:到了那時候,他們還會曬太陽嗎?
不過這樣說也許不公平,因為中國人和歐洲人的生存壓力不一樣,歐洲的窮人可以放心無憂地曬太陽,因為有社會福利給托著底;而中國的窮人,卻想著必須頂著大太陽去打工。
太小的城,太大的堡
在維爾茨堡,我們吃了一頓中國餐,也吃到了一張德國罰單。罰單是吃完飯出來才在車窗玻璃上發現的:違停,罰十五歐元!可中餐館前的停車位是合法的呀,想了想,大概是在火車站停車時被警察貼上的,當時忙著找旅館沒發現。在歐洲第一次吃到罰單,多少有點緊張,打電話給姚瑤問應該如何處理?姚瑤說你們不用管,繼續開你們的車就行了,當然要注意類似的錯誤不要再犯了。至於罰單,警方會寄給租車公司,最後結賬的時候一起算。(順便說一句,這十五歐元的罰款,還車時好像並沒有從我們的賬單上扣除。等我們完成了歐洲旅行回到了國內,有一天收到了一封優柔泊卡公司的來信,心想,他們終於越過千山萬水來要罰款了!但是拆開信封一看,不過是一張兩次租車的賬單明細,其中沒有這十五歐元的罰款。以嚴謹著稱的德國人確實嚴謹,老遠地也要把賬單給你寄來;但百密也有一疏,這筆罰款就不知下文了。)
維爾茨堡的城市格局值得說一下。在我們邊開邊找旅館的過程中,對這個城市的概貌就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城市不大,起碼沒有車在高處一眼望去的感覺那麼大,主城區以三座橋梁和對岸山上的那一大片城堡連在一起,三座橋的中間一座是步行橋,上下兩座可以行車,我們從這一座橋開過去,又從那一座橋開回來,停車問了幾個旅館,居然都是客滿的。莫非真的找不到住處了?最後在一位旅館姑娘的指點下,把車開到了城市邊緣的第四座橋邊,才算找到了住處。和前三座古色古香的橋比起來,這第四座橋是現代風格的斜拉橋,橋邊的旅館也是現代風格的IBIS連鎖旅館,大概是位於城郊,所以還有空房。說是城郊,但從這座橋步行到相鄰的另一座橋,也就是十分鍾的路程,沿河步行到市中心的步行橋,也不過二十多分鍾的路程,這樣一說,你就知道這座城市的格局了,適合步行遊覽,這是許多歐洲城市的最大優點。第二天我們逛到市中心,從大教堂邊上的旅遊者信息服務處拿到了城市的地圖,城市格局看起來就更加一目了然了。
維爾茨堡被美因河一分為二,一邊的山頂上座落著高大偉岸的瑪麗恩城堡,另一邊是市區,令人驚訝的是,城堡所占的區域竟然比城市所占的區域小不了多少;也就是說,城市的範圍比城堡的範圍大不了多少,頂多也就大一倍吧。上麵說到的那兩座可以行車的橋,就是城市的上緣和下緣;而中間的那座步行橋,就是維爾茨堡人來來往往走過美因河的主要通道。你想徒步流覽一下右岸維爾茨堡的市容,有半天時間,主要街巷都可以走到了;而你想把左岸山上的瑪麗恩城堡大致參觀一下,沒有半天時間還看不過來。這就是說,如果美因河是一架天平的中心,河上的橋是天平上的橫杆的話,那麼天平兩端的重量基本上是相當的。這樣的一座小城,小巧、緊湊,既親近水,又親近人。外來的旅人到此,不會因大而無當而摸不著頭腦,很快地就能和它成為熟人。再加上小城裏的居民那醇醇的人情味,隻要你拿一張地圖站在街邊上看,馬上就會有笑容可掬的老太太或態度親切的年青人上前來問:需要幫助嗎?想去哪裏?旅館?餐廳?還是博物館?他們會很熱心很自豪地指給你,甚至親自帶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太小的城市,太大的城堡,這是很多歐洲城市給你的感覺。
太小的城市,太大的教堂,這是很多歐洲小城讓中國人詫異的地方。
中國的世俗需求現在已經擴張得太大了,一個小小的縣城規模常常都比歐洲的一些名城還要大。但中國人的精神需求相對來說太小太小,歐洲隨便一個小城裏的教堂,都比中國最大城市裏最大的教堂,還要漂亮,還要大。
雨中德國鄉村路
德國南部三百多公裏的羅曼蒂克大道兩側座落著二十多個古堡,如果每一個古堡都繞進去造訪一番,沒有半個多月時間是做不到的。做為我們,還是隻能走馬觀花,選擇幾個看看。我們選擇的是一頭—依傍在美因河畔的維爾茨堡,一尾—高築在阿爾卑斯山上的新天鵝堡,在這一頭一尾的中間還需要一個投宿地,我們預選的是在這條大道中間的一個重要的城市奧格斯堡,這座古老的城市是兩千多年前由羅馬的奧古斯都大帝建立的。
從旅遊示意圖上看,羅曼蒂克大道和萊茵河的那種黃金旅遊線路十分相似,都是一條從北向南的通道,通道兩邊密布著座座古堡。但開車走起來,才發現雖然都是古城堡之旅,走水路和走旱路還是有很大的不同。乘船從科布倫茨到美因茨,沿岸古城堡離河不遠,並且都築在山頭上,看起來曆曆在目。而開車走羅曼蒂克大道,在地圖上一目了然的古堡,其實都藏在大路兩側的岔路中。雖然我在那威上設定的是避開高速公路隻走鄉村公路,但在趕路的情況下還是看不到那些城堡,要想看到,就必須開進去岔路去,不開進去,也就看不到它們隱在林木和山影後麵的真麵目。所以開在這條以古堡著稱的羅曼蒂克大道上,給我們留下深刻印象的並不是一座座古堡,而是德國南部的鄉村風景:大片幾何形的耕地和大片厚毯般的森林互相交織著、交錯著,並隨著山勢和地形的高低有韻律地起伏著,而五六月間的陽光下燦爛著的油菜花,則像是鋪在大地上的大片金鉑。車行其間幾乎看不到農民在勞作,但他們勞動的成果卻不經意地展示在田野裏:那一捆捆滾紮成圓柱形的牧草,那一群群散落在草地上的牛羊,還有一片片長勢良好的麥子或者其他農作物,都顯示出這片沃土的寧靜和豐饒。看見大地的起伏處冒出一個教堂的塔尖,就知道那裏是一個村莊或小鎮。
我們車行穿過的每一個小村小鎮都極其美麗而安靜和幹淨,安靜的不見人,幹淨的不見塵。要知道這是實實在在的鄉村啊,你如果在國內驅車開過鄉村,哪一個不是晴天揚塵雨天泥濘?可我們行車的那兩天,正好是個晴雨交替的日子,忽而雲淡,陽光如柱;忽而雲濃,大雨傾盆。如果是在國內開車,無論是在城市還是鄉村,隻要一下雨,車子必髒無疑,不但地上有泥漿濺起,雨滴中也都含有浮塵。可是在德國開了兩天雨中路,讓我們驚訝的是:車子居然幹幹淨淨,上沒有泥點,下沒有泥漿,要知道這可是三百多公裏的雨中鄉村路啊!
自駕遊的好處是可以隨開隨停,機動靈活,一切隨意,目標可以更改,計劃也可以修正。我們原定的計劃是到開奧格斯堡再打尖投宿,沒想到傍晚時分開到一處地方,前麵山頭上忽然聳起一座高大的古堡,這可是在這條以古堡聞名的大道上唯一一座雄踞在道路之上的古堡,而道路則要從它下方的邃道裏通過。在進邃道之前,看到大路邊有一條小路蜿蜒盤旋上山,想必就是通向這座古堡之路了,於是果斷地向右拐了出去,在那威一遍遍你走錯了路的警告下,七繞八繞地開到了山上古堡的大門口。
這地方是哪裏?不知道。這古堡叫什麼?不知道。反正是瞎玩唄,隻要門開著我們就能進。進去以後,轉了一圈,黃昏的古堡裏空無一人,接待旅遊者的工作人員都下班了。走到古堡裏麵的一個角落,有一處和古堡連在一起的房子,看起來像是一個餐館,可是門窗緊閉,也看不到人。湊近玻璃向裏望去,裏麵燭光溫罄,似有人影晃動。於是敲開門問:有飯吃嗎?開門的是個德國姑娘,欣然點頭,笑臉迎客,於是古堡的晚餐,便成了一個意外插入的項目。
夜宿古堡
古堡裏的這個餐館古色古香,走進去,拱型的圓頂,石砌的壁爐,牆上裝飾著歐洲古城堡中常見的盾牌、兵器和鹿角。說是常見,那是在電影電視中常見,親身臨其境地在古堡中吃飯,這還是第一回,不免有新奇之感。鋪著厚厚餐布的長條桌上燭光融融,客人隻有兩三對,看起來都是事先預定好的,像進行某種莊嚴的儀式般慢慢地、靜靜地喝著餐前酒,隻有我們兩個是臨時闖入的不速之客。
長得可以說是漂亮的德國姑娘遞上菜單,順便說一下,在德國菜單上一般都是有英文的,你還可以從菜單上理解你將要吃到嘴裏的是什麼東西,後來到了法國和意大利,就沒有這個方便了,你就隻能猜著點,或者看鄰桌吃什麼照樣拷貝一份了。在這裏,除了前麵的開胃菜,主食我要了一份牛排,太太要了一份魚。因為知道德國主菜的份量都不少,特意向那德國姑娘強調:魚和牛排,每樣隻要一份!
過了一會兒,菜上來了,一人一大盤魚(當然隻是大片烤好的魚肉,而不是中餐式的整條魚),端到了麵前。我們接受了一盤,推出另一盤說,我們隻要了一份魚啊!姑娘有些不解,你們不是每人要一份魚,一份牛排嗎?我們解釋說,不是每人要一份魚和一份牛排,而是隻要一份魚和一份牛排!英語既不是我們的母語也不是她的母語,交流起來多少有些困難,說了半天我們才明白,魚是頭盤,肉是主菜,按照習慣(當然是歐洲人的習慣),每個人都是先吃了頭盤,再吃主菜的,所以—她理解的自然是:我們每人隻要一份魚和一份牛排。我指指盤子:這一份魚已經“突鼻格”(太大),又指指自己的胃:“依納夫”(足夠)裝滿我的胃,如果我們每個人都裝下這一份魚,就沒有地方再裝牛排了。“搜”—(所以),我們必須退掉一份魚,才可以接受後麵的一份牛排; 如果我們不退掉一份魚,就得退掉後麵的兩份牛排。如果我們把兩份魚和兩份牛排都吃下去,我們就會變成雙份的—我悄悄一指那邊桌上的一對身材比我們寬一倍的胖先生和胖太太。
我連比劃帶解釋半天,那位姑娘,目前身材還十分苗條的德國姑娘笑了,同意給我們退掉一份魚,然後又上了牛排,當然隻是一份。我和太太分食了一份魚和一份牛排,就已經酒足飯飽了。結賬的時候,那個德國姑娘問,你們還要繼續趕路嗎?我說我們計劃要到奧格斯堡去投宿。姑娘笑著道,現在天已經黑了—我們向窗外望去,可不是嗎?姑娘提議說,我們古堡裏也是可以住的,不知你們是否願意住在這裏?房間有53歐元的,有79歐元的,還有一間,也僅有一間,100歐元,那是一個塔樓房間,是讓公主和王子度密月住的,她笑著說。
我們可以看看那個塔樓房間嗎?當然可以,她帶著我們上了好幾層木樓梯,拐了兩個小彎,用一把足有半斤重的銅墜連著的鑰匙打開了那塔樓房間的門。這是一個連著塔樓的平台,放著沙發和寫字台,當客廳用。從客廳下去七八級台階,才是設在六角型塔樓中的豪華臥室,因為是塔樓,房間很高。高高的流蘇縵帳從頂上垂下來,縵帳下麵是寬大的木床,床上被子疊的像城堡,枕頭放的像城堡的尖頂,床兩側不高的窗戶前,各放著一個點蠟燭用的長型的燈框,也是長圓型塔樓的形狀。妻一看就愛上了這個塔樓裏的房間:我們就住在這裏吧,同是一百歐元的房間,美因茨的城市旅館怎麼好和這裏比,那隻是平民的住處,這裏可是貴族的城堡啊!在這裏住上一夜,這條羅曼蒂克大道對我們來說才真正浪漫!
女人愛浪漫,男人何嚐不愛呢?於是我們意外地在這古堡中當了一回公主和王子。當時並不知道這古堡叫什麼名字,後來查了,才知道是叫哈爾堡。
浪漫的終點
小時候看過一部名叫《鬼魂西行》的電影,導致提起古堡便會有陰森恐怖的印象。但哈爾古堡塔樓房間的的流蘇帳頂大概有無形的天使守護,所以夢中並無鬼魂來侵擾。睡了一個好覺,吃了一頓包含在房價中的好早餐(那古堡早餐抹麵包的黃油特別香,大概不是從超市買來的,而是從附近農家直接拿來的),又把古堡裏裏外外觀賞了一遍,又開著車子繼續浪漫之旅。
因為不需要在奧格斯堡住宿,便開著車子穿城而過,也許是因為僅僅是穿城而過,對這座羅馬時代留下的古城倒沒留下太深的印象。走馬觀花嘛,你又怎能把每朵花都看得很清。
在這條羅曼蒂克之路上,維爾茨堡的瑪利恩城堡是第一座古堡,而側立在阿爾卑斯山上的新天鵝堡是最後一座古堡。但新天鵝堡是隻能看不能住的,所以住宿地得選在離它不遠處的小城菲森。在開往菲森的路上,隨著地勢漸高,景色也起了明顯的變化,從森林與田野的交替變成了高山草甸,停車細看,綠毯般的草地上漂著的點點黃花原來是大朵大朵的蒲公英,確實是大朵,就像歐洲的胖人要比中國人肥大一倍那樣,這裏的蒲公英也比中國的要肥大一倍。而在這綠草黃花的後麵,就是青藍色山峰上的白色積雪,那就是阿爾卑斯山了。
都說車到山前必有路,而我們的浪漫之路卻恰恰在山前斷了:看不太懂的標誌牌和路上的阻擋物告訴我們這段路正在修,需要繞路,而從這裏到目的地菲森還有二十多公裏之遙。在國外第一次遇到此路不通,未免有點不知所措,因為那威也不能幫你,肯定是得繞路了,但要繞多遠才能過去卻心中無數。先向左邊繞道,但開著開著山越來越高,路越來越窄,看來此路不通。又開回原處再向右處繞,在路邊碰到當地老鄉想問個路,可他們的英語都不太利索,隻能硬著頭皮向右開個大圈,一路上還得聽著那威固執的提示,那嘰哩咕嚕的德語咱聽不懂,但意思一定是:你已偏離目的地,請在前方合適地點調頭!但是認真盡職的那威老弟啊,你哪裏知道那兒路斷了呢!
向右邊估摸著繞行了十幾二十公裏吧,終於又看見了通往菲森的路標,那威也因此而放心不語了,於是我們開進了這條浪漫之路上的最後一個落腳點。菲森在“浪漫之路”的最南端,是療養和度假的勝地,也是遊覽兩座王宮—新天鵝堡及舊天鵝堡最理想的出發地。它地處阿爾比斯山山腳,四周是雄偉的高山,平緩的阿爾高山丘,寧靜安逸的湖泊,宛如人間仙境。但如果你是跟旅遊團的大巴來玩新天鵝堡,這個位於皇帝角的小城便會被忽略掉,旅行社緊湊的行程安排不會容你在這裏閑住,你也就體會不到這個小城的悠然自得。
進城的第一件事是要找旅館,而找旅館前必須找個合適的地方把車停下,我們不能再犯在維爾茨堡吃罰單的錯誤。我們看到城中一個超市邊上有個停車場,便停下了車。看著在我們前麵停車的一位老太太往停車場邊的自動機器裏投入一枚半歐元的硬幣,我們也照此辦理。老太太麵善心熱,見我們是外鄉人,指著機器裏吐出的停車卡對我們說了半天,可惜我們聽不懂,隻好點頭致謝。我們在小城街上一邊瞎逛一邊找旅館,找好了一家,回到停車場取車。感到有點餓了,便進超市買了一盒酸奶,價錢四毛九分。到收款台付賬的時候,收銀小姐拿過我手上的停車卡在機器上刷了一下,並不收我遞給她的半個歐元,揮揮手叫我們走。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酸奶免費?再一想,才明白了前麵老太太要告訴我們的意思:在超市的停車場停車,這半歐元是可以充抵貨款的。
阿爾卑斯山下的黃昏
和維爾茨堡一樣,菲森也是一個“太小的城,太大的堡”的典型。城也是依河而築,也是一個巨大的城堡占了城中的很大的一塊地方,隻不過維爾茨堡的瑪麗恩城堡在河對岸的山上,而菲森的主教的夏宮就在城中的山上,從我們住的旅館出門,一抬頭就能看到它高高的塔樓。
到的那天下午,我們沒急著上主教的城堡,而是先驅車去新天鵝堡。從旅遊者信息服務處要到的中文地圖上看,從菲森城裏走散步路線到新、老天鵝堡的路程不過七公裏,開車的路要先到一個叫斯萬高的小鎮再拐進去,也不過十公裏路。那天下午我們的功課不是進入新天鵝堡,而是先欣賞一下新天鵝堡附近的景致,由外而內,由表及裏地來感受這個據有世界級名聲的德國名勝。旅遊也如打仗,對於重要的目標,不可掉以輕心。新天鵝堡可以說是羅曼蒂克大道上最最重要的目標了,要以極為慎重的態度對待之,再也不能像夜宿哈爾堡那樣誤打誤撞了。所以我們第一天的任務隻是外圍偵察,搞清楚了那個堡壘的周圍環境和地形地貌,第二天再放心大膽地進攻之。
那一天下午我們充分感受到了自駕遊的優越性。如果是隨團旅遊,隻是排著隊到新天鵝堡中看一圈就走;或者是步行前來,像朝山進香者在山路上慢慢前行,都不可能獲得自駕遊這種時間上和空間上的機動性:在新天鵝堡宮前,阿爾卑斯山下的那些山間、林間和鄉間小路上,我們開著租來的奔馳車既有目的又無目的地來來去去。一會兒開到收費區域限製的邊緣,仰麵看巍峨的宮堡就在頭頂;一會又遠遠地開出一段距離,遠觀那石砌的童話似乎並不真實地嵌在山間。一會兒驅車登山,沿著上山的路曲曲折折地盡可能地把車往高處開,看著越來越近的山頂雪冠,和身邊高山草甸上那一片片燦爛的黃花;一會兒又放馬由韁地順著蜿蜒的山路下滑,就像坐一架巨大的滑梯,一直滑到阿爾卑斯山腳下的平原,滑到空曠的原野上隻有一座鄉間教堂獨立著的地方。
那時黃昏將至,山雨欲來,身邊風起,天上雲湧,高處是山(德奧交界處的阿爾卑斯),低處是湖(菲森城外的弗根西湖),六合空寂,四野無人,那一刻大概隻有上帝與我們同在,並把創世紀一般壯觀的景象演繹給我們看:忽然之間,烏雲蔽空,那烏雲也分厚薄濃淡、輕重緩急,隻見那最濃、最厚、最重的那一團攜雷霆萬均之力撲向一個山頭,大有將它摧平之勢,並挾裹著一陣疾風驟雨,我們連忙躲進車中,滿懷不安地等待著雲錘與山砧相碰出閃電的一刻,誰知上帝之錘舉重若輕,剛挨近山頭便輕盈地滑過,那剛要落下的狂風暴雨,又倏忽化為一片散淡的輕霧,隻在我們的車窗玻璃上留下幾道細細的雨痕,便雲散天開了,被雲網篩碎的夕陽光柱,如古希臘帕特農神廟前的巨柱一樣,燦然撐起在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