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河洛風雷 四十九 謀劃(1 / 2)

崇禎五年七月初三。

萊州城已經被圍困了六個月之久,糧食耗盡,城牆在叛軍火炮轟擊之下多處崩塌,危殆到了極點,而明朝內閣仍在為是招是撫扯皮,誰也說服不了誰。這一天的早朝,崇禎提出調河洛新軍入山東平叛,抱病前來參加早朝的兵部尚書孫承宗馬上讚成,但是周延儒、溫體仁等人一致反對,聲稱河洛新軍開鎮未久,貿然讓他們千裏遠征,難保不會再來一次吳橋兵變,還是以招撫為好。主戰派和招撫派爆發激烈的爭吵,雙方僵持不下。這時,萊陽籍著名書法家、戶部右侍郎劉重慶發動死諫,一頭撞死在金鏖殿的朱紅大柱上。他的死震驚了明朝君臣,崇禎終於下定了決心,對叛軍采取零容忍態度,調集大明的精兵強將,務必在最短時間內平定登萊叛亂!

在曆史上,平定登萊叛亂的主力是關寧軍,隻是由於楊夢龍攪局,關寧軍在大淩河戰場的損失遠比曆史上要沉重得多,到現在都沒能恢複元氣,顯然是沒有辦法作為主力了。山海關總兵吳襄和長子吳三桂率關寧騎兵一千五百人乘船南下,箭頭直指膠東半島,這一千五百騎兵將會成為一支出色的奇兵,絞殺叛軍。

崇禎最為欣賞的天雄軍還在舔傷口,考慮到大淩河一戰,天雄軍死傷過半,崇禎說什麼也不好意思再去調天雄軍主力了,隻是讓天雄軍出動一千火槍手前去配合各軍平叛。這一千火槍手將會讓叛軍聞風喪膽。

此時明朝最能打的部隊就那麼幾支,天雄軍和關寧軍都沒有辦法打主力,這個主力隻能由銳氣方張的河洛新軍來充當了。兵部給河洛新軍的命令是出動步騎軍四千人,在兩個月內趕到膠東半島,加入明軍的作戰秩列。在三大主力中,河洛新軍的路途最為遙遠,必須要在兩個月內從中原腹地一路跑到膠東半島,路程達到兩千多裏,對於每日行軍速度普遍隻有五公裏的明軍而言,這種千裏行軍是不可思議的,讓他們從南陽走到煙台,他們能走上一年!不過,河洛新軍在馳援遼西戰場時所表現出來的強悍的行軍能力讓崇禎對他們充滿信心,他堅信這支鐵軍不會讓他失望的。

對於楊夢龍那暴強的攬事上身的本事,方逸之發現他除了翻白眼之外,什麼也做不了了。他倒是很想掐死那個二貨,奈何手無縛雞之力……

舞陽大營裏,許弓、韓鵬、戚虎、薛思明、王鐵錘、徐猛、鍾寧、曹峻……一溜的猛將濟濟一堂,戚破虜這個小屁孩也身披鐵甲,板著個臉,像模像樣的,隻是臉上的稚氣出賣了他。楊夢龍看著這些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將領,沉聲說:“兵部的命令都下發到你們手裏了,該幹什麼,你們都清楚了吧?”

眾將領齊聲喝:“清楚了!”

楊夢龍用手在地圖上比劃著,說:“從南陽到登萊,兩千裏不止,這樣的千裏遠征,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我從不懷疑我們能夠以壓倒性優勢將那些該死的叛軍撕成碎片,我最頭疼的,還是如何在最短時間之內趕到登萊……大家都幫忙出出主意,該怎麼做才能在最短時間內趕到登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戚虎身上。這個老頭沉吟半晌,用手指敲擊著桌麵,說:“確實令人頭疼啊……去年馳援遼西,朝廷嚴令沿途州府大力配合,我們得以日行百裏,火速趕到了錦州,但是這次恐怕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了。如果光靠兩隻腳走路,按日行四十裏算,我們是可以在兩個月內趕到登萊的,隻是那時已經人困馬乏。再者,我們也不可能連續數十日,每天日行四十裏,走得越遠,糧食供應越困難,總不能讓士兵們餓著肚子走路吧?”

徐猛憨頭憨腦的說:“沿途的地方官吏會給我們準備糧食的!”

戚虎冷笑:“他們確實會給我們準備糧食,可惜,我們必須在他們境內停留兩天,他們才會管一天的飯!”

徐猛呃了一聲,想到得餓上一整天才能吃到飯,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明朝文官從不輕易將糧食發放到武將手上,都掌握在自己手裏,直接做成飯供應軍隊,說這樣武將就沒法貪汙了————倒是他們貪汙起來卻更方便了。大軍遠征,沿途地方官吏自然要管飯,不過為了避免士兵們吃得太飽,撐著了,他們一天隻管兩頓飯,而且必須在一個縣停留一天以上,當地官員才會為軍隊提供糧食,如果你是飛毛腿,一天之內穿過了兩個縣,對不起,餓著吧,誰也不會管你飯的。這套科學的、嚴密得讓武將欲哭無淚的製度把武將起兵造反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想想吧,必須自己花錢向兵部買裝備武裝自己的部隊,必須死乞白賴的跟地方官吏扯皮才能讓自己的士兵每隔一天吃上兩頓飯,武器、糧食、軍餉都不在自己手裏,你還怎麼造反?想死也選一種好看點的死法吧。楊夢龍對這種奇葩的製度的評價是:自廢武功!它讓明朝的將領喪失了千裏遠征的能力,更讓明軍士兵喪失了鬥誌,不到萬不得已他們絕不願意離開駐地,因為離開駐地就意味著他們要挨餓了————當然,就算呆在駐地也免不了要挨餓的,但至少不必每天趕路不是?指望這樣的軍隊開疆辟土,還不如指望母豬上樹來得現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