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信陽的運氣仍然很糟糕,開春後雨水還算充足,麥苗長勢喜人,但很快就鬧起了蟲害,好幾種害蟲一起上,啃根的啃根,吃葉子的吃葉子,不啃根不吃葉子的就吸汁液,信陽的農民不比南陽,有那麼農藥可以除蟲害,很快麥苗大片大片地死掉,可以肯定,又一個顆粒無收的糟糕年景在等著信陽農民。由於去年糧食也是歉收,農民早已經沒有了存糧,全靠挖草根剝樹皮苦撐,隻盼著今年能有個好年景,然而等待他們的仍然是顆粒無收的厄運,最讓人絕望的是,官府沒有半點要減稅賑災的意思,官吏依然是如狼似虎,賦稅傜役有增無感!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以前整個河南的農民一樣悲催,大家倒沒覺得有什麼,但是現在南陽興修水利、研發農藥、培育良種、引進新作物、發展化肥工業等一係列改革,農民的日子越過越滋潤,看得信陽農民眼紅得厲害。大家都是同一塊地方的,憑什麼你們過得這麼紅火,我們越過越悲催?憑什麼!在這種背景之下,紅娘子登高一呼,整個信陽群起響應,一夜之間全府盡反————這就是中國人最典型的性格,在擁有全世界的農民都無法媲美的勤奮和堅韌,能忍受極大的苦難和艱苦的勞動的同時又有著極為暴烈的一麵,如果這個國家讓他們活不下去了,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將整個國家砸個稀巴爛,然後在廢墟上重新建立一個國家,哪怕打得屍山血海也在所不惜!信陽官吏縉紳的所作所為已經踩到信陽農民的底線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抄家夥幹死他們!
一夜之間,“打土豪分田地”的吼聲響徹整個信陽,幾十萬人削木為兵,揭竿而起。本來信陽也有好幾個千戶所,能發揮一點作用的,最起碼也能為朝廷爭取一點時間,而事實上那些衛所也確實也發揮了作用,他們在第一時間找開軍械庫把裏麵的軍械拿出來分給農民……然後……然後倒黴的知府便發現府城一夜之間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被孤立包圍了。
速度夠快的!
當然,這還不是最悲催的,最悲催的是,知府大人派人十萬火急的去向巡撫大人求援,巡撫大人表示我也很為難。為什麼為難?按理說信陽應該歸盧象升管,而盧象升正在大同跟蒙古人打得火熱,沒空管;向河洛新軍求援吧,河洛新軍又忙著平定湖廣之亂,同樣沒空,再說也不符合規矩……他這個巡撫跟孤家寡人差不多,你們向我求援,我求誰去!沒辦法,趕緊上奏朝廷吧!
朝廷表示正在為湖廣新政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沒空管你們,你們自求多福吧!
老天爺,趕緊打個雷把紅娘子那個女魔頭給劈了吧!越鬧越凶,這日子都沒法過了!
當然,紅娘子也有自己的煩惱,她拉起了這麼多人馬,卻沒有足夠的糧食,包圍信陽城才幾天,糧食就開始入不敷出了,而新的人馬還在源源不斷的趕過來,如果不能盡快拿下信陽城,她和她的大軍恐怕就得在信陽城下表演剝樹皮挖草根了。當然,她也沒想過靠強攻把信陽城給打下來,開玩笑呢,就靠幾千山賊馬匪和二三十萬平民百姓想打下信陽堅城?除非靠用屍體去填,否則沒法打。在城下耀武揚威一番之後,她回到大帳,拿起一袋馬奶酒一陣猛灌,一口氣喝掉了半袋。這馬奶酒是從南陽那邊弄過來的,酸甜醇厚,既能解渴又能頂肚子,一袋馬奶酒下肚就算不吃飯也能生龍活虎大半天,她麾下那些剽悍的馬匪非常喜歡,不過數量有限,容不得他們放開肚子狂喝。
喝掉了半袋馬奶酒,紅娘子精神一振,用袖子擦了擦嘴,問:“封霆,封雷,情況如何?”
封霆和封雷都是她最依賴的得力助手,武功高強不說,還足智多謀,放出去能獨當一麵。現在封霆主要就是管著騎兵,天天放出哨騎四下偵察,封雷則負責構築包圍圈,將信陽城圍得死死的。大當家開口問了,封霆馬上回答:“老樣子,沒什麼變化,河南巡撫沒有半點派兵增援的跡象。”
紅娘子蹙起眉頭:“他們搞什麼鬼?不想要信陽了?”
封霆笑:“都是冠軍侯鬧的,他在湖廣、河洛實行新政,激起驚濤駭浪,朝廷已經吵翻天了,根本就顧不上我們。”
封雷歎氣:“本來還想以信陽城為磨心消滅掉幾支朝廷派過來的援軍,讓城中守軍膽寒,開城投降的,但是朝廷連援兵都不派,我們還怎麼圍點打援?”
紅娘子用手指快速地敲著桌麵,沉吟著問:“他們會不會向河洛新軍求援?”
封雷說:“不大可能。河南可是肅毅侯的轄區,按照律例,沒有肅毅侯允許,冠軍侯的軍隊是不能進入河南作戰的,而現在肅毅侯遠在大同,就算他們快馬加鞭趕過去至少也得半個月,一來一回就是一個月,根本就來不及了。”說到這裏,他忍不住笑了:“那幫文官想給冠軍侯和肅毅侯下套,沒想到反倒把自己給坑了!”
紅娘子說:“不會就好……”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她打心裏不願意跟河洛新軍作戰,但願那個小屁孩不要過來管她的閑事吧,我又不是真的要造反,隻是想滅了那幫土豪劣紳讓百姓過得好一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