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道晨光從天際射落的時候,野獸般廝殺了整整一夜的交戰雙方終於偃旗息鼓了。猶如絞肉機一般的重裝步兵已經累得連胳膊都抬不起來,而清軍也在整整一夜的拚殺中流幹了血,沒有力氣再打下去,雙方呆在廢墟間喘著粗氣,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盯著對方,沒有人說話,傷兵的呻吟在廢墟間回蕩,痛苦而淒厲,這是戰場上為數不多的聲響了。
明軍拿出被雨水泡得一點味道都沒有了的戰飯狼吞虎咽的吃著,而沈陽城的婦女也將一筐筐的饅頭送上來分到渾身血汙的清軍士兵手中,大家都在抓緊時間吃東西,恢複體力準備迎接更加殘酷的廝殺。這場巷戰,沒那麼容易結束的。
盧象升視察戰場,看到的是混著雨水四處流淌的血水,都積起近一尺深了,無數屍體就這樣靜靜的躺在血泊之中,有的勉強保持完整,有的殘缺不全,有的幹脆就隻剩下一顆頭顱,或者一條胳膊、一條大腿,整個沈陽仿佛都成了死亡之城。清軍的傷亡是極其慘重的,而明軍傷亡也不輕,大量士兵在白刃戰中被清軍的重劍大斧殺傷,屍體被收斂起來用雨衣裹著,排成一排排,傷員更是滿地都是,軍醫官和女醫護兵忙得腳跟打後腦勺,死活忙不過來。這些傷兵有很多都將在接下來幾天之內死去,能活下來的隻有一半不到。這不算什麼,據各級軍官反映,有很多士兵因為戰至脫力昏迷過去,被血水活活嗆死,戰事之殘酷,由此可見一斑。
盧象升默然良久,說:“把噴油車推進來。”
在昨晚步兵浴血奮戰的時候,工兵也沒閑著,他們三班倒拚命清理廢墟,累昏了十幾個人,終於清理出了幾條可供通行大型戰車的通道。盧象升一聲令下,馬上就有高大健壯異常的夏爾挽馬拉著一輛輛塊頭龐大、酷似一個個巨大的箱子的大車緩緩開了進來,後麵還跟著一溜工兵,有磚塊硌車輪的話立即清理掉,大車陷進凹陷處動不了的話還要合力將它們推出來。從這些戰車移動的艱難程度不難看出,這些大戰都異常沉重,也不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麼東西。
盧象升派出軍使舉著白旗走到清軍陣地,去見代善和阿巴泰,帶去盧象升的話:“立即投降,可免死罪!”
很快那名軍使的頭顱就被擲了回來,這就是清軍的回答。
盧象升歎了口氣,說:“動手吧,將這座城市夷為平地……這是他們逼我們的!”
已經恢複體力的重裝步兵站了起來,再度排成銅牆鐵壁,緩慢而不可阻擋的往前推進,那些古怪的大車跟在後麵,吱吱呀呀的前進著。清軍馬上作出了反應,強弩齊射,箭如雨發,火槍打得跟雨點似的。弩箭射過來,重裝步兵根本就不當一回事,但他們的鎧甲無法無視火槍,隨著聲聲槍響,一副副厚重的盔甲被擊穿,從那一個個小小的圓孔中噴出一道道血箭,中彈的重裝步兵轟然倒下。
躲在斷垣殘壁後麵射擊的清軍驚訝地看到,那些看似笨重的戰車居然很快就作出了反應,朝他們探出一根細長的鐵管子……戰車兩側,兩名孔武手力的士兵各自抓著一個手柄拚命的搖動,像是在汲水,這古怪的舉動讓他們心生警惕。軍官大喝:“打掉那些戰車!打掉那些戰車!”
馬上,帶著火焰的利箭和鉛彈亂紛紛的朝巨型戰車射了過去,試圖摧毀這些要命的戰車。但是這些戰車表麵蒙了好幾層硝得硬梆梆的牛皮,利箭射上去不是彈掉就是歪歪斜斜,鉛彈打上去噗噗作響,戰車一點反應都沒有,都不知道有沒有打穿這些牛皮。這些巨型戰車的堅固程度遠遠超出了清軍的想象,他們手中的武器根本就拿它沒辦法,除非用炮轟,否則就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些要命的戰車朝自己靠近了!
“組織敢死隊!組織敢死隊衝過去炸了它們!”
三個突破口處,驚怒交迸的吼聲此起彼落,清軍迅速組織敢死隊,人手三枚手榴彈,準備衝鋒。這些戰車前後左右都是移動的鋼鐵堡壘一般的重裝步兵,誰都知道衝過去意味著什麼,但他們更清楚讓這些戰車靠近意味著什麼,因為他們已經能聞到猛火油的味道了,不炸掉這些要命的戰車,他們就等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