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喜好和範仲淹各執己見的韓琦同誌,發揮了自己年輕氣盛,固執擰巴,一往無前的個性,一入兩府,就毫不猶豫的提拔了同樣一往無前的石介大學者,任職禦史台主簿——一個掌管噴子的大噴崗位。
於是,石介在任期上,毫不猶豫的彈劾了夏竦——這位曾經為仁宗趙禎授課過,深為仁宗信任和包庇回護的大奸臣——其極品的個人生活,其懦弱失職的軍事指揮,其不配為官的種種罪證。
而作為奸臣和小人的夏竦,發揮了自己睚眥必報的個性,直接將石介給富弼的一封信中的“周公”改為了“霍公”,而後點炮給仁宗,您看,新政權臣要逆天啊。
周公旦變成了霍光,這是搞事情絕不嫌事大往死裏搞的節奏啊,雖然都是輔佐幼主的權臣,可周公旦沒有廢幼主,而霍光可是費了君王另立的逆臣啊親,這一字之差,信的內容成了大逆不止,連鎖反應更如若驚雷震天,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的新政權臣統統都必須成了避嫌對象。
這一字,這一搞,不僅報銷了石介,而且順帶將範仲淹,歐陽修,一幹新政君子統統影射為權臣“霍光”,逼得君子們一個個辭職以自清,最後徹底把新政拉下馬來。
新政君子們一定會深深感歎,不怕神一樣的敵人,隻怕豬一樣的隊友啊。石介同誌那封信,那樣的漏洞,妥妥的對於官場人士而言,已經是一字不改就有嫌疑的出言不慎了。
石介彈劾夏竦,這點,他做錯了麼?並沒有。可是,他給富弼的私信,又為何落到夏竦手中呢?
因為盲目自負,因為聲明太大,因為自命清高。
你可以是人人眼中的精英,但如若你自己把自己太當做精英了,那你注定是不討多數人喜歡的。不討多數人喜歡的人有沒有未來呢?有,但是概率不高。
奈何石介噴神不知道這個利害。
奈何眼前這位一臉精英氣咄咄逼人的張小弟,也是個不知利害的人。
想到這裏,方仲永看向張季隱的神色,添了一絲憐憫。
這絲憐憫,反而弄得剛才還在慷慨陳詞,怒斥方仲永的張季隱,渾身不自在。
方仲永沒再理會張季隱,他大咧咧坐下來,翻開了自己當日的課業。
明年的鄉試,方仲永是要考的,以如今的資本積累速度,想來銀錢是不愁的。而念書這件事上,也要抓上去才是。方仲永對著經書,心中早已盤算好了自己取仕的文抄公目標。
程朱理學,曾為宋代理學大成,代表了宋代官方學術最高成就,然而,它最終被另一種同為孔子門生的學問代替。
直接套用現代理念去考科舉,那是保證你妥妥的送臉下鄉,仆街仆的褲子都找不到的。
然而,用同樣稱霸過一個時代,並且碾壓了此時學術最高成就“程朱理學”的“陽明心學”去考科舉,妥妥的,是保得齊的。
方仲永嘴角微微上翹,飽蘸墨汁,鎮石壓平了紙麵,在其上走筆龍蛇的寫下四個大字:
良知之學
筆力健朗疏闊。
隨著他的字跡一行行寫下去,旁邊的張季隱越看越驚,漸漸的,臉色越來越白,又越來越紅。心中慚愧之感層層升騰而起。
張季隱的心中,此時由衷升起一絲敬佩,更確切的說,是敬畏之情——為人不知方仲永,縱稱英雄也枉然啊。
……
天氣漸漸亮了,過了年後,最熱鬧的上元節燈會就要來臨。
上元燈會不僅是每個東京百姓的珍貴記憶和熱鬧盛會,上行下效,也是全國各地的熱鬧歡會。
江南西道為了準備上元燈會,可以說,也是各家商鋪精銳盡出了。
但要說這上元燈會來臨時,最高興的人,那可是非柴麟莫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