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的考卷送交彌封所後,由排編官對折,糊住姓名籍貫,再取“字書”中幾字偏旁,偏旁加偏旁的,合成新代號,作為每份考卷的考號。
沒有阿拉伯數字的時代,考號也可以十分古怪生僻,帶著濃濃殺馬特少年的蜜汁風流——都是人不認識的怪偏旁與怪偏旁組合,包管你文化程度高低,都認不出來這啥字兒。
和會試需要將每份卷子交謄寫官校勘謄寫不同,殿試更類似於現代的高考,糊名編號即可,不另作謄寫,以便於官家看到的試卷,能體現舉子的字跡。
進士科的試卷送交進士考校所,明經、明法等其餘諸科的試卷,送交諸科考校所。
進士科考校所中,會有八到十二位考官,用二到三天時間,進行三百餘份試卷的第一次審核。
閱卷工作因為經曆了殿試舞弊案的嚴打,因而出現了一派“嚴肅、認真、積極、民主、活潑”的和諧氣氛。
三天後,殿試試卷等級的第一次評定完畢。
考校所考官初步解放,封好考校完畢的試卷評級,送交覆考所,進行第二次審定,兩天後,第二次等級評定完畢,交詳定所。
詳定由尚書禮部侍郎尹洙,和知製誥歐陽修二人,親自一一拆開每份試卷的兩次等級評定結果。
如若一次評級和二次評級的結果相同,二位詳定官就不必操心了,直接按照評定結果奏聞即可。
如若一次評級和二次評級的結果不同,則二位詳定官就要大費一番腦筋,斟酌商定了。
商定完畢後,從最佳的卷子中,選出十二份,呈交禦前,供官家欽定等級、位次,點出狀元、榜眼、探花。
也就是說,官家的任務,隻是看那十二份卷子而已,其餘的天子門生們,都是天子的大臣們選出來的。
前前後後過去了七八天時間,趙禎終於看到了這新一批的試卷。
三年一次的殿試,閱卷,對於趙禎來說,早已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他親自見證過天聖進士集團的崛起,親自閱讀過一份有又一份,聚焦著大宋頂尖詞彩的錦繡文章。
但這次,打開那一冊冊試卷時,趙禎的內心,依然禁不住有些小激動呢。
在沒有確定名次前,即便趙禎,也不能撕開糊名,看到究竟哪一份,才是方仲永的卷子。
他略帶一絲忐忑的拿起第一份,被二位詳定官,擬評為狀元卷的試卷。
那份狀元卷上,初次評級是二等卷,二次評級,竟然是一等卷,最後三次評級,仍然定為一等卷。趙禎登基至今二十餘年,從未見過評價如此之高的卷子,不禁雙手微微有些發抖。
他激動的打開那份試卷,先看到了那篇《邊民賦》。
沒有四海升平的歌頌,也沒有民不聊生的鞭撻,這篇邊民賦,講得是一個異鄉流落到邊地的人,困難的生存體驗,以及其他小夥伴在邊地去世時,一種感懷此世,但願來生的情懷。
對仗工整,辭彩翩然自不必說,關鍵是那種如若在天地間追尋一種宏大永恒的悲憫情懷,那種在命運的顛沛裏,窮且益堅,不輟青雲之誌的心力。
讀完讓人笑著落淚,唇齒間留著香,內心裏一絲絲酸楚,一縷縷震撼。
……
折依然與柳月娥肩並肩,一同坐在柳家後院的院牆上,兩人看著月亮,聊著聊著,就聊起了前幾天的事。
柳月娥是個性格剛烈的女子,折依然也一樣,隻是折依然的剛烈更為內在,而美麗清冷,溫柔如水的外表,讓她的倔強和堅韌,被悄悄覆蓋在了內心深處而已。
“依然,你說,為何陳季長那些文人才子,會想要去追捧那些個醜陋畸形的小腳姐兒呢?”柳月娥對著天空,忽然問出了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