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連抵達駐地的第二天，大戰開始了。這天天氣晴朗，從山丘向下望去，整個戰場一覽無餘。尼格裏中尉不能去戰場立功，心情不像天氣這般晴朗，可他看了山下法軍三色旗飄揚，軍容整齊，也慢慢的興奮起來，扯著拉黃不停的誇耀。東方連的軍士們閑著無事，三三兩兩的坐在地上聊天，還有的抱著槍在打瞌睡。邊上的法國軍官見了，也懶得管他們，隻是不屑的聳聳肩而已。有福卻站在拉黃身邊仔細的觀看。他看到山下的軍隊已經列隊完畢，就如同在陸軍學院學習的一樣，士兵一字橫列行排開，每五排形成一個陣勢。步兵陣的正後方是重裝騎兵，穿著厚厚的鎖子甲，尋常槍彈也打不透。兩側是輕騎兵，時刻準備衝擊。重裝騎兵後麵有個山丘，山丘後是炮兵，幾十門加農炮的炮口已經抬起，隨時準備發射。這樣的陣型一共六處，分布在山丘的左前，正前，右前，左後，正後，右後，每處估計有三萬人，應該是法軍一個軍的編製。天際線處也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馬，那是普魯士軍隊了。可距離太遠，他們看不真切。這時尼格裏中尉對著拉黃說：“你看我軍這陣勢，不論敵人來多少，定是有去無回。”拉黃點頭哈腰的連連稱是。有福卻在旁邊嘟囔道：“呃軍都圍著山丘布陣，要是敵人繞到背後，呃們的退路就沒了。”尼格裏中尉聽有福嘟囔，就問拉黃他說的是什麼。聽了拉黃翻譯，尼格裏中尉嘲笑著說：“你們東方辮子才想著逃跑，我們法國軍人就是進攻，是不用退路的。”有福聽了，也不用拉黃翻譯，用法語回道：“恁隻管進攻，咋從邊境退到了這裏？”噎得尼格裏中尉說不出話來，就不再理他。不一會，山後麵卻一陣騷動。有福聞聲向後看去，見後麵的天際處也是黑壓壓的普軍。原來普軍果然派部隊繞道到了法軍後方，切斷了法國皇帝的退路。尼格裏中尉見被有福說中了，有些著惱的對拉黃說：“普軍到後麵也沒用。你看我們的圓形布陣，無論那邊來都要遭到我們的打擊。”有福在邊上說：“呃看這陣勢各麵的兵一樣多，如果隻在一個方向開仗，其它三麵的兵都沒用了。”尼格裏中尉見有福又挑刺，氣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才又開始誇耀炮兵。他這次幹脆對著有福說道：“看我們炮兵多威武，敵人如果進攻，還沒走到我們陣前，就要被轟掉一半了。”有福嘿嘿笑著，說道：“炮兵真是威武，呃看他們都測好了諸元，敵人進攻到了射程就準備開炮了。”尼格裏聽有福終於讚同了自己一次，總算有點開心了。可有福繼續說到：“呃尋思，若果敵人圍著不進攻，呃們隻好進攻，大炮射程就不夠了。大炮放在山丘後麵，又不能往前推，就全廢球了。”尼格裏被氣得一句話也回不出來，隻罵了句“你，你，你放屁。”說完就不再理他。有福這時掏出懷表看了時間，是上午7時。正麵的普軍果然在距法軍很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也不展開進攻。這時無數麵法軍的三色旗在空中飄揚著，陣地裏不是傳來高呼的口號。但敵人去遠在射程之外就停住了，戰場顯得十分詭異。就在有福猜測皇帝是否會主動發起進攻的時候，皇帝頒布了第一道命令：前方的三個軍列陣前進，攻擊前方的普軍。有福看到前方的陣營中的重裝騎兵開始越過步兵，也是一字橫排向前衝去，步兵則邁著整齊地步伐開始向前推進。三萬人開動起來，果然是震天動地，有福處在遙遠的山頂都感到地在顫抖。普軍依然是寂靜無聲。直到重裝騎兵衝擊到陣前約八百步時，才傳出了密集的槍聲。有福看到騎兵紛紛落馬，在距普軍陣地二百步的時候，就已經損失殆盡了。雖然距離很遠，有福還是聽出，普軍所用的是毛瑟槍。正如尼格裏中尉說的，法軍衝鋒起來果然英勇。雖然見到騎兵全軍覆沒，步兵依舊邁著堅定的步伐向前推進。這時，普軍陣地後麵傳來陣陣轟響，密集的火光過後，炮彈如雨點般的落在法軍陣地中。有福聽了後吃了一驚，這時野炮，雖然威力比加農炮小了許多，但機動靈活，可以方便的隨陸軍移動。法軍的加農炮本來已經進入陣地並調整了諸元，隻待普軍進攻就密集轟擊。但沒料到普軍並不進攻，要想調整到射擊普軍現在的位置，就需要向前移動陣地。可前麵是個山丘，要前移需要繞過去。戰場是機會一縱即逝，那有時間繞到。因此，這些威力巨大的加農炮都躺在陣地裏休息，如廢鐵一般。尼格裏中尉見戰事發展全被有福說中，心裏也不禁欽佩他。他性子直，見有福有本事，就忘了剛才的生氣，湊過來在有福身邊一起觀戰。尼格裏問有福：“宋先生，你看戰事會怎樣發展？”這是他見到東方連後第一次對有福用了尊稱。有福看著戰場倒吸了口涼氣，搖頭道：“呃看敵人武器有先進，人數也多，這次皇帝恐怕凶多吉少了。”尼格裏聽了神色黯然，也不再爭辯。不過，讓他吃驚的還有，法軍的方陣在密集的炮火中，竟然還在前赴後繼的推進著。法軍距離普軍還有一千步開外的時候，已經損失慘重了，到處是死屍傷員，三色旗散落滿地，但陣型還是頑強的保持著完整，緩慢的向前移動。有福知道，法軍的射程是五百步，但再前行兩百步便是毛瑟槍的射程了，他不禁擔心起來。果然，到了距普軍八百步的時候，普軍開火了，一陣陣密集的槍聲根本沒有中斷，法軍一群群的倒下去。這時法軍終於撐不住了，前麵的士兵沒命的往回跑，帶得後麵的也連滾帶爬的跟著。有福想起孤拔說的使用前膛槍的理由，心裏暗罵：法國老鱉，倒是用嘴吃飯了，可用吃槍子。有福知道法軍必敗無疑，這時開始為東方連擔憂了。他不住的琢磨自己這群弟兄該如何能逃脫此劫。可在這種百萬人的大戰中，有福這樣的小兵當然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所以似有福這般腦筋活絡的，也是不得要領。到了下午五點，拿破侖三世皇帝宣布向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投降了。皇帝給威廉一世寫了信，表示願意投降，威廉一世立即傳令部隊停止攻擊，並請皇帝入軍營會談條件。拿破侖三世皇帝隻到了幾十名衛隊來的普軍指揮所，俾斯麥首相已經等候著了。雙方談到第二天淩晨才算達成了一致的賠償條件。但俾斯麥知道這些條件需要元老會和議會通過才能實施，就請皇帝立即執行另一項條件：法軍中所有非法蘭西軍士全部編入普魯士軍序列。法軍中有奧地利人，意大利人，丹麥人，挪威人，共計兩萬餘人都按照協議編入了普軍，東方連也在協議範圍內，也就成了普魯士軍隊的士兵。過了幾天，俾斯麥首相見巴黎還未批準皇帝答應的條件，也沒有宣布投降，知道戰爭還有繼續下去。他擔心這些編入普軍的法國外籍軍隊不可靠，就命令這些部隊返回普魯士休整。東方連的軍士們聽說要去普魯士，都非常擔憂，可有福卻很欣喜：編入普魯士軍隊，就能嚐試到毛瑟槍的威力了。但有福並沒有去普魯士，而是跟著普軍一路向巴黎進發。原來俾斯麥首相聽說了從法軍劃撥過來的竟然有三十名東方大清帝國的士兵，非常感興趣，就把這三十名士兵編入自己的衛隊。俾斯麥這樣做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意，在他心裏，一旦統一了德意誌，稱雄了歐洲，下一個目標就是東亞了。他也想從這些人口中多了解點東方風土人情，為將來征服東方打個基礎。有福他們換上了普魯士軍服，拿到了毛瑟槍。東方連這幫人大多因為普魯士軍服比法軍的土氣很多而樂意，有福卻為了毛瑟槍喜不自勝。普魯士人把東方連為一個小隊，要他們自己推舉隊官。有福在法蘭西陸軍學院的時候揍了洋人深的大家欽佩，也就自然被推選了。雖然是個管三十人的小官，有福卻因此有了許多與俾斯麥首相接觸的機會。俾斯麥本來就是為了了解大清才留下他們，所以他有了時間，總是請有福來大帳裏喝杯咖啡談談天。開始有福覺得咖啡像藥般的苦，又不好拒絕，隻得皺著眉頭強咽。次數多了，卻喜歡上咖啡。對俾斯麥也是這樣的。起初有福有做俘虜的感覺，到了大帳時心裏充斥著恐懼和厭惡，談了幾次後，他被俾斯麥的學識和抱負所征服，對他改為欽佩和喜歡。有福很有語言天分，幾次聊天下來，他就不再用拉黃翻譯了。俾斯麥聽到有福講大清景物時總有悠然神往的表情，也就給有福講普魯士曆史。有福聽俾斯麥講普魯士曆史的時候也變得聚精會神起來。這兩位年紀相差甚遠，地位更是懸殊的人，竟在很短時間內結成了忘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