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一行人傍晚才回到天津府的宅子裏。雖然早上就有人通報說有福今天就到，姚玉鳳還是喜得奔了過來。如果邊上無人，隻怕她就要摟抱有福了。子旺也跟著出來，見了有福行禮後，緊著讓有福房裏坐。文鶯抱著慕鶯下了轎子進來，玉鳳又是一陣歡叫，接過慕鶯抱著不放。大柱也跑出來，給小姐少爺行了禮，一路小跑出去幫助搬行李。恰好大貴也從兵營回來，玉鳳見了跳過去就摟他，讓大貴有些不好意思。小紅從玉鳳房裏抱著思福出來給文鶯看，文鶯接過孩子也是親個不停。一家人吃過飯，文鶯和玉鳳進房去逗兩個孩子，子旺和有福在廳裏坐下聊天。子旺見大貴也跟著，就讓大柱帶大貴去房裏歇息，說他有話要和有福說。大貴聽了有些不高興。他雖然有些懼怕有福，卻一直看不起子旺。以前子旺也總是拍著他，從來沒有這樣說過話。他可不知道，子旺如今是大刀會的二當家的，在天津府也是跺跺腳地都要搖一搖的人物了，能這樣客氣的說話，還是因為他是玉鳳的哥哥。子旺對有福說了他現在做洋布生意，每個月能有兩萬兩銀子賺。但沒告訴有福大刀會的事，也沒說錢紹的事情。有福聽說賣洋布一個月能賺兩萬兩，也大為佩服，就說了許多恭維話。子旺這時說道：“有福，呃尋思這買賣要再想作大，最好是做軍服生意了。”有福聽了，也點頭道：“如果能做軍服，自然是大生意了。不過，軍服是各省督撫把持著，隻怕不容易做吧。”子旺道：“恁說的是。呃想，如果能先給恁那幫兵做了，再做各省也好談些。”定武軍的軍服和其它各省不同，是按照德式服裝改造的。製作軍服都是拉黃聯係的，連有福也不曾過問過。聽子旺這麼說，有福想子旺的忙還是要幫的，就心底盤算如何和拉黃提起這事。子旺見有福不語，以為他不願意，就說道：“這生意也不是呃自己做，也給恁留兩成怎樣？”有福見子旺誤會了，連忙解釋說現在正有個機會，定武軍要擴充一千人，至少要增訂一千套軍服。不過這事都是拉黃操辦，需要和他商議才行。有福說道：“呃們自己兄弟，呃怎能要恁的銀子？不過恁能出銀子最好，這樣呃容易和拉黃商議。”第二日，有福帶著大貴趕到了小站定武軍兵營。大貴歸隊，有福則和趙子龍，劉淵，李二嘎三位衛千總，還有拉黃一起見了麵。拉黃隨留洋生從法蘭西回來後就沒有再回去，做了定武軍軍需官。有福和大家說了定武軍要擴編的事情。雖然擴編後又要經過一段練兵的苦日子，但大家都有機會升官，所以幾個人聽了都很高興。他們又議論了練兵細節，因為有過經驗，所以很快就散了。拉黃對有福說已經安排了接風宴，晚上都去天津府聚仙樓。有福想起子旺托付的事，就把拉黃留下，和他說軍服的事情。拉黃有些為難，說他隻和裁縫聯係，但布料都是裁縫自己買的，他也不曾經手。有福笑道：“拉黃，以恁的麵子，和裁縫說說，他敢不聽？”拉黃道：“大人的事，我是肯定要去說的。不過這天津府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若是原來供布料的有什麼來頭，隻怕裁縫也不敢得罪。”拉黃和有福一起多年了，他又受了法蘭西自由的熏陶，所以，雖然現在有福是他頂頭上司，說起話來還是隨便。有福想了想，拉黃說的也有道理，就說道：“拉黃，這事恁也不必為難。明天恁去問問，能辦最好，有難處恁也直說。”他見拉黃點頭，又跟了句：“如果事成了，恁拿一成。”拉黃聽說有銀子賺，連聲說：“大人放心，不用明天，我今就過去，晚上給您準信。”晚宴結束後，拉黃告訴有福，裁縫雖然有些為難，但聽說管帶親自發話了，也不敢不從。不過，裁縫以前進的布料一匹二兩銀子，如果這次貴了，他也是要加價的。有福聽了道謝不已，連說貴不了。拉黃和幾位老總回了小站兵營，有福自己回到老宅。他和子旺說了，要做一千兵丁，每人兩套軍服，需要上好布料。他又給了子旺拉黃的名帖和裁縫的地址，要子旺明日自己拿著名帖去找裁縫商量細節。子旺聽說成了這樣大的一筆生意，心裏十分暢快。雖然他覺得一匹二兩有些少了，還是很感激有福。他定要陪有福喝酒，可有福說明早還要趕回兵營，今天就早些歇息了。回到房裏，有福和文鶯說了這事，文鶯卻有些不讚同。她說聽到了些風語，講大貴和大刀會扯上了幹係。大刀會在天津府欺行霸市，名聲很成問題。如果有福買了大刀會的布料，傳揚出去總是有些不妥。有福聽了也有些後悔。可這事也沒有退路了，隻能無可奈何的說下不為例。有福又對文鶯說要開始練兵了，後麵這段時間不能常回來，讓文鶯自己帶好兒子。文鶯笑道：“慕鶯和思福這倆孩子還真投緣，睡醒了就分不開。慕鶯這麼小個孩子，得了好東西就嚷著要給妹妹，也真是難得。”有福笑道：“要是真投緣，呃去和子旺說，給他們定個娃娃親？”文鶯捶了他一下，搖頭說道：“還是隨緣吧。”文鶯天天帶著兩個孩子玩，也是真的喜歡思福。不過她見子旺整日裏和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擔心將來會出什麼變故，所以搖頭。第二天，有福回到軍營，一千新兵已經到了。這次練兵不僅要練新兵，因有了毛瑟槍，老兵也要重新訓練。不過有了上次的經驗，而且又有趙子龍等三人協助，有福反倒覺得清閑些。隻是袁世凱正在隨著袁保恒在河南賑災，不能參加演練，讓有福覺得有點遺憾。還有件事讓有福有些不快。拉黃對有福說，因為子旺的料子比以前的貴些，軍服的價錢要漲，需要多用些銀子。有福問料子貴了多少，拉黃說貴了三成，不過質地也的確好。拉黃又拍著胸脯說銀子出處不成問題，他在別的開支上省些就夠了。有福對子旺背著他漲價有些不高興，但拉黃既然已經和子旺談妥，他也就沒說什麼。原來子旺和拉黃商量，把布料漲三成，漲出部分，給裁縫留一成，拉黃拿五成，子旺拿四成。他們一起去找裁縫商議，要裁縫按照新價開收據。裁縫已經知道子旺是管帶介紹來的，本來就不願意得罪。他想反正軍服的價格隨著料子漲，自己還能吃到料子的回扣，就高興的答應了。因為都賺了銀子，拉黃和子旺熟絡起來。子旺一高興，把拉黃介紹給了曹大刀。曹大刀見子旺有這等本事，能給定武軍供軍服的料子，心裏也佩服。待子旺要介紹定武軍軍官給他，曹大刀更加高興。他擺了酒宴，又請了錢紹，還從月明樓叫了幾個姐兒作陪，好好的招待了拉黃。拉黃能讓大刀會老大請客，讓英租界的巡官作陪，實在是得了天大的麵子。在席間少不得大吹法螺，說街麵上有什麼擺不平的就找他，他調定武軍來平定。曹大刀喝了酒也興奮，對拉黃自己練金鍾罩多年，已經是刀槍不入，從未遇到對手，街麵上哪有擺不平的事。說道高興處，竟然在酒席上要表演他的功夫。錢紹和子旺見曹大刀喝多了，就拉著他說大家都相信他的功夫，不用演了。可拉黃在一邊起哄，說是從沒見過刀槍不入的，正要開開眼。曹大刀不理錢紹，隻管脫了上衣，從外麵喊了個守護的弟子進來。弟子拿了把大刀往曹大刀胸上砍了十幾刀，隻不過砍出了些紅印，讓拉黃幾個人轟然叫好。曹大刀說，他不僅練金鍾罩，還練了神符。任何人喝了神符水，兩個時辰內都能刀槍不入。他拿出張黃紙，上麵畫著些蚯蚓樣的東西，在燈上點燃了，放在個瓷碗裏。等燒盡了，就往碗裏倒了水，讓弟子喝了。曹大刀拿起大刀往弟子胸上砍，也是出了些紅印，引得幾個人又是一通叫好。曹大刀又拿出張黃紙燒了，倒了水，讓拉黃喝下，然後挨刀。嚇得拉黃連聲喊著“不必，不必了”。曹大刀不依，追著拉黃，直到拉黃躲到了桌子下麵，錢紹和子旺拉住了曹大刀，這才安靜下來。自從這次酒宴後，子旺靠著幫會，又拉上了巡捕房，還搭上了陸軍，更是威風八麵。大刀會的弟子慢慢的傳出風去，他在天津府也算是一號人物了。這時能降住子旺的也就是玉鳳，雖然他在外麵威風，還是要每日早早回房裏給玉鳳洗腳。有福卻不知子旺現在如此神氣。新軍服到了後，他特意看了料子，見的確是上等布料，也就放下心來。此後他每日裏埋頭練兵，除了偶然回家看望妻兒，連兵營都不出。他在定武軍以前訓練的基礎上又增加了兩個科目，一個是騎兵，另外是臥射。有福在法蘭西的時候就發現了兩大問題：一是步兵推進太慢，如果敵人有炮兵，這樣慢速推進就成了炮兵的靶子。而法國的重裝騎兵的輕騎兵又要衝到敵人陣地裏才能發揮作用，遇到火力強的敵人，在行進中就損失慘重了。有福結合馬瑟槍的特點，訓練騎兵在行進中射擊，這樣就把過去步軍和騎兵的特點結合在一起了，起名叫做槍騎兵。二是列陣時站立的軍兵被射殺的幾率太大。有福可不管什麼趴著是懦夫，他讓士兵練習趴著射擊，這樣在防禦時既能殺傷敵人又能保全自己。半年後，有福又把定武軍重新編隊。全軍分為四營。槍騎兵營三百人，分為兩個隊，營官為李二嘎。步兵一營六百人，分為三隊，營官為趙子龍。步兵二營六百人，分為三隊，營官為王大順。炮營五百人，分為兩個隊，營官為劉淵。王大順和十位隊官都是當年留法的學員。有福把編隊和各營，隊官員寫了名單，命人送去直隸總督府。又過了幾天，李鴻章大人發來回書，講這樣的建製很好。隨著回書來的還有上諭和兵部的調兵文書：調定武軍歸湘軍總兵劉錦棠轄製，即時整頓軍備，半月後開赴新疆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