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悍奴玉鳳施威 收人心子旺破財(1 / 2)

卻說子旺帶了玉鳳到靜海上任,半日的功夫,馬車就到了靜海縣衙。子旺嫌官服拘束,就穿著灰布長袍坐在車夫邊上。到了縣衙大門,他先跳下車,掀起轎簾,攙扶著玉鳳下來。衙門口有兩個衙役,身著皂衣,拄著燒火棍正靠著牆瞌睡,被馬車的聲音吵醒了。他們見子旺扶著玉鳳往衙門裏走,就上前攔住了去路。“嗨,嗨,幹嘛的你們?沒看見這是啥地方嗎?”左手那個瘦小衙役嗓門十分洪亮。子旺神氣的仰著頭說:“呃是新任的縣太爺,還不給呃把包袱抬進去。”右手那個高大的胖衙役見子旺穿件灰色長袍,下擺處還開了線,露出裏麵的白襯布來,就細聲細氣的說:“嘛,你是縣太爺?讓我看看縣太爺是嘛樣?就這模樣是縣太爺?我還是縣太爺他爹呢。”瘦子叫李大壯,在衙門裏當差久了,聽子旺自稱縣太爺,已經換了笑臉。胖子叫柳葉,本是縣裏的潑皮,隻因前任知縣欠了衙役們工錢,衙役都不來當差,留守的師爺就拉了他來看門。說好了每天十紋錢,但要新任知縣來了才付。柳葉覺得在衙門口站著神氣,也不在乎工錢,每天準時過來。李大壯聽柳葉胡說,在後麵死勁拉他。柳葉不明白為啥李大壯要拉他,越說越帶勁,最後說自己是縣太爺他爹。柳葉說完,子旺還沒答腔,玉鳳不依了,上前抬手就給了柳葉一記耳光。柳葉捂著臉剛要罵,肚子上又挨了一腳,一屁股坐在地上岔了氣,哼哼著說不出話來。李大壯連忙陪著笑臉說:“太太息怒,他是新來的不懂事,太太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和他一般見識。”然後又對子旺說:“老爺,您老能否讓我看看官帖,我也好進去替您老通報。”子旺“哼”了聲,從衣袖裏掏出官帖。李大壯接過看了,忙跪下磕了個頭,說道:“老爺快請進。”說罷又踢了坐在地上的柳葉一腳:“你瞎了狗眼了,還不快去給知縣老爺搬行李。”說完,他一邊把子旺往裏讓,一邊衝著裏麵喊:“趙師爺,知縣老爺到了,知縣老爺到了。”子旺剛邁進大門,就見廂房中奔出個老頭,約莫六十歲年紀的樣子,一邊套衣服一邊嚷著:“給知縣老爺請安。”這老者就是前任知縣的師爺趙守財。前任知縣被參後罷了官,他隻好留守在縣衙等著下任知縣來。若幹下任知縣帶了師爺過來,他就隻好回家種地了,所以這些天一直惴惴不安的。這時奔出來,見子旺攙著玉鳳進來,再沒有別人,心才放下了一半。他恭敬的給子旺打千行禮,口中說道:“早聽說老爺要來,我心裏歡喜的不得了,一直盼著呢。”其實,他前些日子就知道新任知縣是宋子旺倒是真事,可若說心裏歡喜的不得了,實在是違心的話。趙守財跟了前任知縣兩年,著實替知縣賺了不少銀子。前任知縣對他講,隻要他盡心,任滿到期時分他兩成。不料這知縣還沒到期,就被同僚參了,落得個革職並沒收家產。趙守財的銀子也泡了湯。他暗下決心,如果下任知縣還肯用自己做師爺,定要賺一筆分一筆,絕不能再等最後分了。此時斜眼宋的名聲已經傳遍了天津府,靜海距天津很近,官場上也都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趙守財聽說新任知縣就是斜眼宋的時候,心裏頓時涼了。想這宋知縣黑道白道通吃,自己那敢和人家討價還價?隻好自歎命苦,走一步看一步了。子旺自然不知道趙守財這些心思,他見老頭恭敬,頓時心生好感,連忙扶住趙守財,說道:“恁別客氣,以後呃還要仰仗恁呢。”子旺看了看院子,正房是衙門大堂,左右各一排廂房。大堂兩側有路,想必是通往後院的。趙守財忙解釋:“老爺和太太住在後院,還有個花園。這廂房是小人住的,右廂房是值日的衙役休息用。”子旺見右廂房上了鎖,院子裏也長起了雜草,就問:“這衙門裏就恁們三個?”趙守財答道:“本來有二十名衙役的。隻因前任知縣被參了貪贓,天津府查封了賬房,衙役們領不到薪水,都不來當值了。老爺放心,我這就喊他們回來,一天就把院子收拾幹淨了。”兩人說著話,已經走到了大堂。趙守財搬了兩把椅子,用袖子擦幹淨,讓子旺和玉鳳坐下,自己才坐在個凳子上。子旺上任前隻知道靜海縣有了缺,現在聽他說前任知縣被參了貪贓,就問他原因。趙守財道:“此事也怪前任老爺貪心了。之前有個南皮商人路過靜海,與人打架傷了腿,商人家裏告到了縣衙。南皮縣老爺來了書信,說被打的是南皮人,要把案子放到南皮審,我們老爺說是在靜海被打的,要在靜海審。其實南皮縣老爺來信,無非是想分些事主的銀子,可我們老爺偏不肯分。”趙守財說道這裏,子旺想起,南皮縣知縣就是他幫忙補缺的順毛驢。就問怎的就參了縣老爺,趙守財繼續說道:“南皮縣老爺見我們老爺不肯,也沒說什麼,卻暗地裏買通了衙門裏伺候老爺的小斯,偷了老爺的賬本。我們老爺不合把送禮的人和錢一筆筆的都記了帳,南皮縣老爺得了這賬本直接到天津府參了我們老爺。這樣證據確鑿的事,便是托路子也難平息,何況我們老爺一直不舍得花錢交朋友,也沒什麼路子。”子旺聽了暗想,原來官要做得長久,一是要有錢大家賺,二是不能得罪小人,三是要巴結朋友。他看了看趙守財,心道,就是這老頭也得罪不得,想他這般年紀,定然做了許久的師爺,如果真心幫我,還怕賺不到銀子。想到這裏,子旺笑著對趙守財說:“以後呃還要仰仗恁。恁把衙役召回來,呃把欠的薪水都補了。”這時柳葉把行李搬到後院房裏,見縣太爺在廳上和師爺說話,就貼著院邊想溜,子旺正好看見他,就喊他過來。柳葉進了大廳就要下跪,子旺卻扶住他,看著他胖嘟嘟的臉,說道:“呃的太太脾氣爆,對不住恁了。恁好好當差,呃不會虧待恁。”柳葉聽了險些流下淚來。他沒想到縣老爺沒有怪他,還給了他個差事,忙又跪倒說道:“小人該死,太太打的好,打得對,小人就該教訓。小人一定好好當差,為老爺效勞。”說完又轉過頭去給玉鳳磕頭。本來子旺派玉鳳不是,玉鳳就要發作。可這時看柳葉肥胖的身體跪在地上把頭磕得咚咚響,她才想到這是子旺收買人心,也不禁對子旺佩服起來。她口裏說著“小兄弟,對不住了,快起來吧。”作勢要去扶他。趙守財見了,連忙趕過來扶起柳葉,口裏還埋怨著:“你也太不長眼了。如不是老爺寬宏,太太仁慈,看不整死你。”說完,又招呼李大壯去通知衙役們都回來當差。子旺見玉鳳顯得乏了,就同玉鳳去後院歇息。他們說話的功夫,趙大壯和柳葉已經打掃了房間,裏麵倒還幹淨。子旺取了盆熱水,又給玉鳳除了鞋襪,把腳放進盆裏泡。他蹲在盆邊,一邊揉玉鳳的腳,一邊給玉鳳講南皮順毛驢如何托他找實缺的事,玉鳳聽了,嘻嘻笑著抬起腳在他額頭上蹬了下,說道:“想不到恁還有這樣的本事,這回當了知縣老爺,打算給呃多少銀子呢?”子旺沒防備,被蹬了個屁蹲。他坐在地上,笑嗬嗬的說:“恁就在家歇息,悶了就出去玩,呃總要給恁賺個二、三十萬兩的。”玉鳳伸手拉起子旺,認真的說:“銀子是身外之物,能得就得,不能得也別強求。恁可不要象前任老爺那樣。”子旺笑道:“恁把心放肚子中不,呃心裏有數。”第二天一早,子旺起床的時候,眾衙役們已經在前院候著了。子旺洗漱後穿上官服,早飯也顧不得吃,就出來和大家見麵。他先說了些自己來縣裏是要保一方平安,百姓安居樂業的話,這都是文鶯早替他寫了,背了一路才記熟的。才說了一半,他見幾個衙役開始打哈欠,就對趙守財說:“把薪水簿拿來,呃要補發薪水了。”那幾位打哈欠的聽了頓時瞪大了眼睛。子旺看了薪水簿,又讓趙守財加了總數後,拿出張銀票來對李大壯和柳葉說:“恁倆去錢莊換了銀子發給大家,多的恁給大家就分了便是。”趙守財問:“老爺,這是您的銀子吧?”子旺笑道:“恁們兩個月沒領銀子了,先拿去用。明日賬房開了封,再還給呃不就中了。”衙役們聽了,才知道縣太爺用自己的銀子來發薪水,紛紛跪倒道謝,有個剛才打哈欠的頭磕的最響,眼淚汪汪的表示為縣太爺粉身碎骨也心甘。子旺又說道:“呃看恁們的衣服也忒舊了,明日支些銀子,買了洋布,都做身新衣服。”衙役們又道謝,子旺擺擺手道:“恁們今天先把衙門打掃整齊了,呃和趙師爺還有事商量。”說完,他把趙守財叫到後院,在偏房裏坐定。子旺問:“前任老爺怎的就被革了職,他到底賺了多少銀子?”趙守財道:“總有十萬兩吧。不過他家裏也就是拿了一萬兩,其它都被朝廷查抄了。”子旺又問:“他也就任了兩年,怎的就能賺到十萬兩?”趙守財聽子旺如此問他,就心領神會,開始詳細的給子旺講賺銀子的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