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院生意愈來愈紅火,曹大刀的弟子們輪流職守,忙得不亦樂乎。這些日子李繡蘭和看守戲園的弟子打得火熱。弟子正忙的滿頭大汗,繡蘭會遞上涼毛巾,弟子都幹舌燥的時候,她又端來了大碗茶水。弟子們見她殷勤,人又白淨,就都和她親近,叫她蘭妹妹。繡蘭會有意無意的問些子旺的品性家世,弟子們喜歡和她聊天,把知道的都告訴了她。繡蘭聽說子旺每天回去要給太太洗腳,抿嘴笑了半晌,卻想出個辦法來。一日,子旺又來看戲,還吃了些酒,走起路來都晃晃悠悠的。繡蘭在旁看了,偷著塞給了攙扶子旺的弟子一兩碎銀,央求他把子旺攙到廂房裏去,讓她來服侍。那弟子扶子旺躺在床上就告辭出去了。繡蘭為子旺除了鞋襪,又拉了薄被蓋上。她坐在床頭,把子旺的頭放在自己腿上,也不言語,雙手為子旺按摩頭部。繡蘭剛被賣到天津的時候,老鴇找了個瞎子教了她些點穴按摩的法門。現在用在子旺這裏,果然讓子旺十分受用。約莫半個時辰,子旺覺得頭也不痛了,胃裏也不再惡心,精神清爽了許多。子旺見時候不早了,就起身要走。繡蘭按住了他,柔聲說道:“大老爺,讓奴家再給您揉揉肩。”說著,也不待子旺答腔,就開始捏子旺的雙肩。子旺本來怕回去晚了玉鳳惱他,可繡蘭捏的著實舒服,就想捏完了再走。繡蘭見子旺不再起身,又說:“大老爺,如果您趴著,能更舒服些。”子旺聽了,就翻身趴在床上。繡蘭起身坐在他身上,捏了肩,又捋了背上的經脈,點了幾處穴道。子旺覺得舒服,就昏昏的睡著了。過了一個時辰,繡蘭滿頭是汗的下了床,搖醒了子旺,說:“大老爺,時候不早了,您也該回去了。”子旺醒來,覺得神清氣爽,身體輕健。他整了衣服,拿出十兩銀子要給繡蘭。繡蘭笑道:“能伺候大老爺是奴家的福分,咋能收您的銀子。如果您願意,常來讓奴家服侍您,就是給奴家天大的麵子了。”子旺連忙道:“中,呃明天再來。”後麵十多天,子旺果然每天來按摩。繡蘭曲意奉承,有時邊按邊唱歌小曲,有時就磨著子旺給她講笑話。子旺還是講宋老太爺給妻妾們洗腳的事,繡蘭聽了就咯咯的笑。一天,子旺來得早了些,按了背部後,繡蘭說時候還早,讓他歇息會再走。她端了一盆熱水放在地上,把子旺的腳放進盆裏,笑道:“大老爺總講那洗腳的故事,今天讓奴家也給您洗一次。”說完,她跪在盆邊,揉搓著子旺的腳。洗過後,繡蘭擦幹了子旺的腳,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後,她開始從腳踝到腳趾,一點點的揉按。子旺給玉鳳洗了許多年腳,這時才知道有人給洗腳是這般享受。他閉著眼不時的哼哼,隻盼著繡蘭多揉些時候。晚上回到家裏,他給玉鳳泡過腳,也學著繡蘭的法子為玉鳳揉腳。後麵又十多天,子旺每天來找繡蘭按摩,然後揉腳。兩人愈來愈熟,開起玩笑來像多年知己,全不似縣太爺和歌妓了。子旺給玉鳳揉腳也愈來愈熟絡,把玉鳳舒服的不停的誇子旺長進。一天,繡蘭問他:“宋大哥,怎的揉了十多天了,您還是這樣舒服。”子旺閉著眼哼哼了兩聲說:“嗯,妹子手有魔法,再揉一百年也還是舒服。”繡蘭把手放輕了些,低聲說道:“要是大哥願意,奴家願意給您揉一輩子。”說完,她把頭貼在子旺膝上,抬著眼睛看他。子旺本來以為伺候玉鳳是天經地義的事,自從繡蘭服侍他後,才知道有人伺候的好處。這些日子他也想收了繡蘭,可一想到玉鳳的厲害,就縮了回去。這時他聽繡蘭這麼說,就睜開眼撫摸著她的臉,深深的歎了口氣。繡蘭見他歎氣,幽幽的問道:“大哥是不是怕夫人著惱?”子旺也不答話,又歎了幾口氣。繡蘭說:“奴家隻想服侍大哥,其實沒有名分也行。”子旺嘟囔道:“不中,沒名分算啥?”繡蘭接口道:“如果能伺候大哥,奴家做牛做馬都願意的,就是伺候夫人也行。”子旺聽了眼睛一亮。他知道玉鳳喜歡人服侍,自己給她揉腳都讓她舒服,繡蘭的本事可比自己大多了。若是先讓繡蘭把玉鳳伺候舒服了,或許玉鳳就準了。他想到這裏,對繡蘭說:“妹子,有個辦法,隻是委屈了恁。呃先把恁買回府裏做丫鬟,等恁把夫人伺候舒服了,呃在慢慢和她說。或許她就準了。隻是不知妹子中不?”繡蘭連連點頭,說隻要能和子旺在一起,就是一輩子做丫鬟也心甘情願。等子旺走了,她才暗地裏掉了幾滴眼淚,想自己命苦,找個郎君還要先給別的女人做丫鬟。第二天,子旺接了繡蘭回府,說是自己公務繁忙,特意買了個丫鬟來服侍玉鳳。玉鳳雖然不願家裏添人,但卻不過子旺的好意,也就同意了。到了晚上,繡蘭施展渾身解數,把玉鳳揉得全身酥麻,躺在床上不肯動彈。玉鳳見繡蘭有這本事,心裏高興,就不讓她幹粗活,還以姐妹相稱,時常拉著她嘮些心裏話。繡蘭本來聽說子旺的夫人是個母老虎,等熟悉了才知道,玉鳳不過是嘴硬些,又會點功夫,待人其實是極好的。她見玉鳳善待自己,也就更周到的服侍玉鳳,而且是心甘情願的。又過了一個月,子旺見玉鳳和繡蘭感情日深,就擇了個玉鳳高興的時候,把納繡蘭做偏房的事和玉鳳提了。不料玉鳳頓時翻了臉,一個耳光扇得子旺發暈,接著又是一腳踹去,子旺就坐在了地上。玉鳳見子旺摔了,也覺得心疼,不再打他,就拿家裏的物件出氣。她把房裏的物件砸了一半,然後站在院子裏罵繡蘭。繡蘭聽了,奔過來跪在玉鳳麵前,說自己不願做姨太太,隻求能做過丫鬟伺候老爺太太一輩子。玉鳳其實心裏也覺得繡蘭好,隻是受不了子旺收姨太太的事。她也不打繡蘭,隻是推開了她,回到房裏對著子旺喊道:“恁要想收了這個小妖精,先休了老娘。有老娘在,恁甭想。”她喊完,出麵叫了輛馬車揚長而去。子旺想到玉鳳會不願意,也許會罵他,甚至打兩下。他沒想到玉鳳這樣烈,把家裏都砸了個稀爛,還離家出走了。他爬起來出去追著喊,玉鳳哪裏理他,不一會馬車就沒了蹤影。倒是鄰居聽到縣太爺家裏吵鬧,都出來看熱鬧。恰好看到子旺隻穿了一隻官靴,臉上還印著五根指印,奔出來喊太太,就堆在街上議論紛紛。子旺垂頭喪氣的回到院子裏,把繡蘭扶進房裏,坐在椅子上發呆。繡蘭給他倒了水,又拿巾子替他擦洗了臉,站在他背後為他揉肩。繡蘭柔聲說道:“大哥莫急,我看夫人也是一時生氣,過兩日就好了。”她見子旺低頭不語,又說到:“大哥你想,夫人本應是恨我的,可她一下也不動我。你再看家裏,值錢的東西一件也不曾砸了。所以我想,夫人不過是一時轉不過來,發泄一下罷了。”子旺這才抬頭看房裏,果然是砸的東西雖然多,卻一件值錢的都沒有。他這才心裏踏實些,說道:“可她跑到哪裏去了,真讓呃糟心。”繡蘭道:“大哥你想想,夫人在這邊可有什麼熟識的人?”她早打聽到子旺有宋有福這樣個做大官的朋友,料想玉鳳去了有福家,所以才這樣問子旺。子旺一拍大腿,叫道:“著啊,她去了有福家。呃就去找她。”繡蘭攔住他道:“大哥別這時候就去。讓夫人過去先消消氣,晚上大哥再過去接。”子旺道:“還是妹子想的周全,呃晚上去,也正好讓文鶯嫂子幫呃說說話。”卻說玉鳳叫了馬車直奔有福家。進了門跑到文鶯房裏,抱著文鶯放聲大哭起來。文鶯正和沈盈盈說話,見玉鳳這般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讓盈盈去倒茶,然後拍著玉鳳的背安撫她。玉鳳哭了陣子,才平靜了些,開始啜泣著說,子旺要納妾。文鶯聽了,這才鬆了口氣。這時盈盈端了茶過來,請玉鳳吃茶,然後坐在一邊。文鶯見玉鳳平靜了,就說:“男人納妾也是很平常的事,你也不必這樣生氣。”玉鳳聽了就跳了起來:“啥平常事,恁家有福咋就不納妾?恁家有福要是納了妾,恁還能這樣說?”文鶯笑道:“有福終日忙於軍務,哪裏有子旺這樣的福氣。如果有福真要納妾,我也隻當多了個姐妹作伴,還能怎樣?”玉鳳聽了,又喊道:“就算納妾,也該找個正經人家,怎麼能找個賤人!”話剛出口,她想到文鶯也是做過歌妓的,就用手捂住了自己嘴,瞪著眼睛看文鶯。文鶯卻嫣然一笑,說道:“就是紅塵之人又怎的了,隻要心地好就是了。便是良家女子就沒個心如蛇蠍的?”說完,她拉過盈盈來,對玉鳳道:“我這裏還有個風塵女子呢。盈盈,這便是我和你提過的玉鳳姑姑。”沈盈盈笑著過來行禮,玉鳳這才注意到邊上還有個不認識的人。她一邊回禮,一邊問文鶯:“這位是?”文鶯笑道:“這是袁慰亭新納的姨太太。慰亭才多大年紀就納了,子旺納個妾你還這樣鬧,象什麼樣子。”玉鳳聽說袁世凱也納了妾,張大口說不出話來。她又看了看沈盈盈,再看了看文鶯,說道:“這姑娘要是恁親兒女,恁又年輕了些。若不是,怎又這樣像恁。”說著噗嗤笑了出來。她們這樣一說話,玉鳳終於平靜了。她又給盈盈道歉,說那“賤人”的言語實在是急不擇言,無心之語。盈盈自然不計較,也隨著文鶯安慰她。傍晚的時候,子旺過來接玉鳳。她先是埋怨子旺這樣晚才來,定然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所以自己就住在文鶯這裏了。子旺央求她半天,她才答應回去,但繃著臉說道:“回去可以,但恁想讓那丫頭進門,可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