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新軍豪傑聚首 報國家慕鶯從軍(1 / 2)

離開鎮中心五裏就是兵營,兵營邊上是個看不到邊際的訓練場,一條二十米寬的河流把訓練場分為東西兩半。東部場地炮聲隆隆,火光衝天,西部場地不時有騎兵奔馳而過,一對對步兵列陣前行。在河道上,一群軍士正忙著搭建浮橋。幾個赤裸的站在河裏,扶住小船,另有些人扛來過丈長的圓木,搭在小船上用繩索捆綁結實。一個小夥子赤著上身蹲在小船上,一邊綁繩子一邊大聲喊道:“哎,大家加把勁,要綁結實點,可別讓炮兵洗了澡。”“棚長,您就放心吧,咱不光綁繩子,還有最新的洋釘子。別說這幾門跑,就是十門加農炮上來也塌不了。”一個十五歲模樣的小兵把大鐵釘子釘進圓木裏,笑嘻嘻的說。這時,跑來個傳令兵,衝著河裏大聲喊著:“宋棚長,快上來,張總長有請。”赤著上身的小夥子聽了,對小兵說道:“馮煥章,你盯著點,我去去就來。”他跳下船,遊上河岸,換了衣服要跟著傳令兵走。馮煥章衝著岸上大喊:“棚長,您隻管去辦事,這橋歸我了。”宋棚長穿好軍服,對馮煥章笑道:“你小子可小心點,出了毛病我扒你的皮。”說罷,他跳上馬,一溜煙的跑了。不多時,宋棚長來到了營地。說是營地,其實就是個木板搭建的房子,門邊掛著個牌子,上麵大書著“新建陸軍工程兵營務處”。一個四十歲出頭的軍官正坐在房子裏,專心的看著桌上的地圖。他生得慈眉善目,一條黝黑的辮子背在後麵,比常人的粗了許多。這人便是新建陸軍中軍督練處總務長,兼工程營管帶張勳。張勳見宋棚長進來行禮,笑眯眯的說:“慕鶯,你小子有福氣啊,家裏有人探望,袁大人特批了你三天假日。”宋棚長就是宋有福的兒子宋慕鶯。甲午戰爭失利後,朝廷立誌要重建北洋軍隊,便設立了北洋軍鎮。幾個大臣一商量,決以原定武軍為班底組織新建陸軍,作為北洋軍鎮的核心。定武軍本是宋有福的隊伍,李鴻章的意思是宋有福出任北洋軍鎮將軍。但榮祿說訓練新軍重在人才,應設立北洋陸軍學堂。曾在西洋留學又有實戰經驗的將領隻有宋有福一人,所以要宋有福去主持陸軍學堂。李鴻章自從在日本遇刺後身體大不如前,又因簽訂了《馬關條約》被朝野上下罵為賣國賊。雖然聖眷仍隆,但終是心緒不暢,就辭了直隸總督職務,專任北洋通商大臣。恰好西太後又念起榮祿的好處,便讓榮祿接任了直隸總督,兼任陸軍訓練督辦大臣。因為榮祿是正管,李鴻章又心誌沮喪,所以就依了榮祿的主意,調宋有福去北洋陸軍學堂。榮祿推薦的北洋軍鎮將軍倒是很和李鴻章的心意,這人便是從朝鮮回來閑賦在家的袁世凱。其實,無論李鴻章還是宋有福都想不到,榮祿這主張很有私心。說榮祿有私心倒不是自己要安插什麼親信,而是受了宋子旺的蠱惑。當年榮祿失勢的時候,宋子旺隔三差五的送些銀子給他補貼家用。要知道,人在得意時無論怎樣孝敬都會覺得是應該的,一旦落魄,便是一粥一飯也會銘記於心,何況是幾百兩銀票送了七八次。榮祿早把宋子旺當成了心腹。榮祿在直隸上任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宋子旺從神機營要過來,做了天津巡捕房總巡捕。榮祿這巡捕房是模仿西洋租界的做法,即負責天津衛的治安,也充當密探。榮祿的直隸總督府遷到了保定府,他設立了獨立於天津府衙門之外的總巡捕房,也是為了更直接的控製天津衛。榮祿把宋子旺找來,除了因為覺得宋子旺知心外,還由於宋子旺在天津市麵混過,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宋子旺當上總巡捕十分得意,常帶著十幾個巡捕在街麵上亂逛,享受著行人敬畏的目光。每當這時候,他都會想起宋有福征新疆得勝後帶著兵弁回津的樣子,覺得自己比有福神氣許多。一日,宋子旺去保定府,聽榮祿說起朝廷要建北洋軍鎮,想讓宋有福出任北洋將軍,心裏又老大不樂意。他剛神氣沒幾天就要被有福壓過去,當然不甘。不過,他見了有福還是親熱的如同親兄弟,每隔幾天就要去家裏送些日用。一次趕上有福不在家,他和文鶯說起又要練兵的事,文鶯無意中講到,將領比兵更重要,應該設立個學堂專門培養將領。子旺聽了心中大喜,專程去了保定府去給榮祿提建議。榮祿見子旺有這等見識,把他好一陣褒獎,於是就有了宋有福組建北洋陸軍學堂的動議。至於袁世凱接手定武軍,卻是宋有福的建議。一來袁世凱曾在定武軍服役,二來他曾在朝鮮與日本人交手,有實戰經驗,三來他此時年方三十七歲,年富力強又易於接受新事。有福這意見理應很足,袁世凱在朝中人緣又頗好,這事情很快就定了下來。袁世凱找有福道謝的時候,見到了宋慕鶯。慕鶯此時已經十九歲了,個子比有福還要高些,生得劍眉朗目,鼻直口方,成了個美男子。慕鶯聽到袁世凱要訓練新軍,就吵著當兵。“恁要當兵也行,但隻能當各普通士兵,別指望袁叔叔照顧。”宋有福見孩子大了,也想讓他去曆練。“是袁大哥。”慕鶯調皮的笑著說。袁世凱拜文鶯作幹娘,慕鶯自小就喊他大哥。可宋有福一直把袁世凱當兄弟看,在家裏時他們的輩份是經常亂的。文鶯聽了,嫣然一笑,說道:“你這孩子,別管是大哥還是叔叔,你到了軍營,袁大人就是長官,你隻能服從軍令。如果你做不到就別去,你想好了。”慕鶯聽了,笑嘻嘻的給袁世凱單腿打千,說道:“參見袁軍門。”袁世凱哈哈大笑,扶起慕鶯,扭頭對文鶯說:“義母放心,把小兄弟交給呃了,將來還給恁個軍中大將。”就這樣,宋慕鶯加入了新建陸軍,被編入工程營,營官就是後來鼎鼎有名的辮帥張勳。袁世凱口中說讓宋慕鶯從普通士兵做起,實際上還是要照顧自己的兄弟,就讓他做了棚長,帶著十幾個弟兄。宋慕鶯自小受文鶯教導讀了不少兵書,深知要想讓士卒賣命,平日就要善待大家,更兼本來就生性豪爽,沒過多久,他和這一棚軍士處得似親兄弟一般。說起這一棚兄弟,和慕鶯最要好的是那個十五歲的小兵。他年紀幼小,身體瘦弱,很的慕鶯關照。不過,他除了腦子比常人靈活許多外,也看不出有什麼過人之處。所以,慕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人後來竟做了陝西督軍,國民革命軍一級上將。他,就是馮玉祥,字煥章。棚長夠朋友,軍士們也就賣命,宋有福這一棚在各種訓練中都非常優異。張勳早得了袁世凱囑咐,要關照宋慕鶯,又見他帶兵有方,更是另眼看待,常找他來問寒問暖,很有長者風範。張勳這人豪俠仗義,性情爽朗,也很對慕鶯的脾氣。有這樣的營官在上,又有兄弟一般的兵士在下,慕鶯雖然離家半年了,卻覺得時間過得飛快。當慕鶯聽張勳說家裏有人來探望時,驚喜的說:“是爹爹來了?”張勳微笑著搖了搖頭。慕鶯躊躇道:“難道是娘?不會吧。”他很清楚文鶯的脾性。文鶯是個內柔外剛的人,雖然心裏會很惦念他,但為了曆練他,是絕不會來探望的。何況,家裏還有個五歲的弟弟,她也脫不開身。張勳見慕鶯亂想,哈哈大笑說道:“你小子也別瞎猜了。來人在鎮裏悅來客棧住下了,你去了便知。”慕鶯說道:“張大人,今天演習渡河要過加農炮,我還是有些不放心。不如等演習結束了我再過去。”張勳聽了,起身往外推慕鶯,嘴裏說著:“什麼不放心,難道缺了你宋慕鶯我的大炮還不過河了不成?快去,這人是一分鍾也不能等的。”慕鶯聽了,還是想不出到底什麼人來了,也起了好奇心,給張勳行過軍禮,上馬向鎮裏奔去。新民鎮的車站在鎮子中央。站前是個不大的廣場,廣場兩側各有一排商鋪。悅來客棧是個四合院,就在廣場東側挨著大路的地方。宋慕鶯在院門口下了馬,有夥計過來接過韁繩,把他往裏讓:“軍爺來了,裏麵請。是吃飯還是住店?”進了院門是飯堂,左右跨院才是客房。慕鶯隨著夥計走進院門,嘴裏說:“我找人。”“您找哪位,我帶您去。”夥計熱情的說。慕鶯也不知道誰來看他,見夥計問,覺得有些尷尬:“這個,嗯。”他正哼唧著,從正房裏出來個老者,看模樣是個管事的,見到慕鶯就問:“軍爺可是姓宋,名慕鶯?”“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