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位客官等您多時了,小的這就帶您過去。”老者說著,掉頭向西跨院走去。“正麵大房就是,您自己過去吧。有什麼需要隻管喊小的。”慕鶯敲門,裏麵沒有動靜,他伸手一推,門就開了。“有人嗎?”慕鶯說著跨進了房門。這是個套房,外麵放著一對太師椅,兩盆花草,裏麵有個掛著簾子的門。慕鶯走進房子見沒人應承,便猶豫著要不要進內房查看。這時,簾子突然掀開了,裏麵奔出個大姑娘,撲過來摟著他脖子吊了起來。“慕鶯哥!”“思福,你怎麼來了?”宋慕鶯見出來的是姚思福,驚喜的問。來的是宋子旺的女兒姚思福。思福自小就住在有福家裏,和慕鶯是青梅竹馬的小兄妹。慕鶯從軍後,思福半年多見不到慕鶯,心裏總空落落的,就磨著宋子旺去小站。宋子旺禁不住她每日裏念叨,幹脆帶了巡捕到小站察看治安,順便帶了她過來。“爹爹來公幹,我就跟來了。對了,慕鶯哥,人家改名了。”慕鶯聽了奇怪的問:“怎麼就改名了?改成什麼了?”“爹爹說,他也是朝廷大員了,我的名字不成體統,給我改成宋霏霏。”慕鶯微笑道:“這名字不錯啊,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雪雨霏霏。是宋叔叔選的?”宋霏霏臉紅了,說道:“啥呀,我爹去找你娘幫忙,你娘說的。對了,你娘也念了這句詩。啊,慕鶯哥,你快坐啊,我去倒茶。”宋霏霏給慕鶯倒了茶後,自己卻不坐下,站在慕鶯身邊低著頭,小聲說:“慕鶯哥,你一走就這麼久,也不回家看看,我,我,嗯,都想你了。”慕鶯說:“我也想家裏人啊,隻是陸軍每年隻有春節時才放假,沒辦法回去啊。”他說著,端起了茶杯。喝茶的時候,忽然看見霏霏臉色緋紅,才悟出她說的那個“想”和自己說的“想”不是一碼事。霏霏自小和慕鶯玩耍,隨著年齡的增長,心中生了情愫。隻不過倆人太熟悉了,反倒沒往多處想。當慕鶯離開家時,她每日裏想著他,精神懨懨的,才知道自己再離不開他了。其實慕鶯也是一樣。在家裏時,他把霏霏當作小妹妹一樣百般嗬護。等到了兵營,晚上一閉眼都是她的影子,一顰一笑仿佛就在眼前。現在見霏霏嬌羞的樣子,自己也心亂跳,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沉默了會,慕鶯拉著霏霏的手,輕輕揉捏著,悄聲說:“妹子,我也一樣的天天想著你。”霏霏聽了,扭身坐在慕鶯腿上,把臉貼著他胸膛抽泣起來。慕鶯也不說話,隻是一手攬住她,另一手撫摸著她的秀發。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的坐著,但心裏都很甜蜜。良久,慕鶯說:“妹子,我帶你去看陸軍訓練好不好?”霏霏其實對軍隊殺來殺去沒什麼興趣,可這時無論慕鶯說幹什麼她都願意,就說:“好啊,現在就走?”慕鶯和霏霏同騎一匹馬,溜達著向訓練場走去。“宋叔叔可好?”慕鶯隨口問霏霏。“好倒是好,整天帶著那幾個當差的四處遊蕩,自己挺得意。其實那比得上你爹爹,那是真正帶兵打仗贏來的將軍帽子。”霏霏跟文鶯慣了,心性頗高,有些看不起自己的爹爹辦的那些事。“話也不能這麼說,是吧,妹子。”慕鶯其實也看不慣子旺,可當著霏霏的麵當然不能說,隻好隨口說了句等於什麼都沒說的話。好在霏霏心裏正喜悅著,也沒聽出慕鶯的意思,就岔了過去。兩人隨口聊著,很快到了軍營門口。慕鶯正琢磨著怎樣通報才能讓霏霏進營,卻看見遠處煙塵大起,一隊騎兵飛奔而來。慕鶯見這隊騎兵打著帥旗,上麵寫著“袁”字,知道是袁世凱趕來檢閱了,連忙下馬站在路邊。袁世凱在營門處下了馬,看見慕鶯和霏霏站在路邊,也不言語,徑直走入營去。“那不是袁大哥嗎?怎麼也不招呼?”霏霏看袁世凱自己進去了,奇怪的問。“這是軍營,他是主帥,當然不方便招呼咱們。”慕鶯解釋道。正說著,有傳令兵過來:“大帥有令,著你們二人中軍大帳裏說話。”慕鶯和霏霏剛進大帳,袁世凱哈哈大笑著迎了上來:“恁小兩口倒是清閑啊。妹子,聽說恁來了,呃就給慕鶯放了三天假,大哥夠義氣吧?”慕鶯在袁世凱手下當差,見了他有些拘束,霏霏卻隻把他當成大哥哥。聽他說自己和慕鶯是小兩口,心裏歡喜,嘴上卻啐道:“袁大哥你當這麼大官還瞎說,什麼小兩口啊,難聽死了。”袁世凱聽了,繃起臉說:“宋慕鶯,既然不是小兩口,恁馬上歸隊參加演練。”慕鶯聽了還沒想出怎麼回話,霏霏早就用拳頭捶袁世凱的胸脯,嬌嗔著:“壞死了,以後不叫你大哥了。”袁世凱大笑著閃開,才問起他們怎麼玩到軍營邊上來了。慕鶯說想帶霏霏看對抗演習,袁世凱笑著說霏霏可以上演武台觀看,慕鶯卻不方便上去,讓他自己找個地方看。接著,袁世凱又喊親兵拿來套軍服讓霏霏換上。霏霏換了軍服回到大帳,袁世凱仔細端詳著,又笑了起來:“妹子穿上這身戎裝,模樣不輸給當年呃義母呢。”慕鶯看霏霏身著製服,也覺得別有一番風韻,很想說什麼,卻礙著袁世凱沒說出來。他聽袁世凱提起自己母親,就好奇的問:“我媽媽也穿過軍裝?那是為什麼?”“義母當年身著戎裝,協助宋軍門剿滅白蓮教,那才叫神氣。”袁世凱說到這裏,忽然想起所謂白蓮教,其實就是霏霏的爹宋子旺和娘姚玉鳳,忙住嘴不講了。慕鶯和霏霏都不知道姚玉鳳做白蓮聖母的事,聽說文鶯曾跟隨有福出征,就磨著袁世凱講這段故事。袁世凱怕說走了嘴,便推說演習馬上開始,帶著二人出大帳向訓練場走去。袁世凱帶著霏霏登上演武台。演武台修在一座小山包上,站在上麵,偌大的訓練場盡收眼底。中間的河道上已經搭起了十座浮橋。河西的步兵分為兩個方陣,中間夾著一隊騎兵。步兵陣的後麵一字排開十門大炮,黑黝黝的炮口高高昂起。河東岸邊修築了許多掩體,裏麵綠旗林立,還戳著許多木人。掩體後麵是個軍營,木柵欄裏一排排茅草房,同樣插著綠色旗幟和木人。演武台上旗語兵打起令旗,很快從步兵陣中飛馳來兩匹戰馬。先到的軍官有三十五、六歲模樣,到了演武台前翻身下馬,舉手行了軍禮,大聲道:“騎兵營管帶馮國璋前來報到,見過袁大帥。”馮國章剛說完,另一匹馬也到了,馬上的軍官比馮國璋年輕些,也跳下馬行禮,高聲說:“步兵營管帶兼炮兵管帶段祺瑞前來報到,見過袁大帥。”袁世凱起身走到台前,對二人回禮,然後說:“兩位將軍辛苦了。開始吧。”“遵命。”兩人又敬禮後跳上馬,向軍陣奔去。袁世凱拿出個長筒千裏鏡,遞給宋霏霏說:“恁用這個千裏鏡能看清楚。”霏霏聽說過千裏鏡,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她好奇的拿起來,對著眼睛四處看了,撅著嘴說:“東西咋都那麼小了,清楚個啥呀。”袁世凱聽她這麼說,扭頭一看,哈哈大笑道:“妹子,恁拿倒了。”霏霏忙倒過來看了,有些臉紅的說:“嗯,大倒是大了,可模糊不清啊。”袁世凱笑道:“看遠處就清楚了,這個不能看近處。”霏霏連忙向步兵陣看去,喜歡的叫了起來:“真的清楚啊,連馬的鬃毛都能看見。”此時,十門大炮冒出了火光,接著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響。河東掩體中的旗幟和木人隨著炮聲飛上了天。轟了一陣,炮火開始傾瀉到茅草房上,步兵陣中忽然豎起一片紅旗,軍士們分成十路縱隊從浮橋上開始過河。軍士們在浮橋上一麵跑一麵對著掩體中殘存的木人射擊,不時有軍兵跳進河裏。“袁大哥,那些人幹嘛跳河啊?”霏霏放下千裏鏡,小聲問袁世凱。“那是假裝被子彈打中了,跳進河的就是死人。”“哦,真好玩。”霏霏又舉起千裏鏡觀看。軍士們衝過了浮橋,在掩體中插上紅旗。後麵的馬隊也從浮橋上列隊通過,到了對岸就呐喊著向對麵軍營衝去。炮聲停了,後麵的步兵散開了跟著騎兵往前跑,過了一陣,能看見兵營裏也插上了紅旗。接著,馬匹牽著大炮上了浮橋。宋慕鶯站在演武台下觀看,他最擔心的就是大炮過河。看到浮橋橋麵被壓到了水下,他心跳快了起來。不過,大炮還是順利的過了河,他才鬆了口氣。不多時,有軍卒飛馬來報:“我軍突破敵人陣地,已渡河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