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潑皮慕鶯仗義 說變法文鶯憂心(1 / 2)

走到火車站附近,岸邊又熱鬧起來。霏霏吵著說肚子餓了,兩人就找了個小店,要了兩碗雲吞慢慢吃。小店隻有三張桌子,慕鶯兩人坐了一張,一位老者帶個小孩童坐了一張。另一張坐著個穿官服的青年,一個布包放在身邊,桌上擺著一籠包子和一碗粥,慢條斯理的吃著。不一會,走來三個中年人,敞胸露懷,眉目不善,顯見得是市井潑皮。三個潑皮來到小店,在官爺桌邊坐下,大呼小叫的旁若無人。因為隻有那張桌子是一個人,所以三人坐那裏也屬正常。隻是這一個人卻是個官差,三個潑皮顯然不把官差放在眼裏,讓慕鶯心裏一動。慕鶯向官差看了一眼,見他官服簇新,頂戴放在身邊的包裹上,也是個五品高官了。而且慕鶯認得那頂戴,是京官才有的樣式。他心裏暗道,這三個潑皮若是惹惱了京官,隻怕沒有好果子吃。三個潑皮卻不把京官放在眼裏,而且像是專門來尋晦氣的。他們也不點吃的,坐著那裏不住的用言語撩撥這官員,其中一個竟然伸手摸了摸官員的臉。那京官卻不動神色,安然的坐著慢慢喝麵前的粥。慕鶯心裏奇怪,下意識的往四周看了看,見不遠處站在幾個巡捕,就更驚訝了。這三個潑皮明顯是專門找京官麻煩的,可他們竟敢在巡捕眼皮底下鬧事,膽子也忒大了。慕鶯起了好奇心,便抬頭看他們要鬧出什麼動靜。一個潑皮見青年官員沒有動靜,就站起身走到他身邊,嘻笑著說:“當官的,大爺沒帶錢,施舍幾個銅板怎樣?”那官員也不說話,從懷中掏出一個銀元放在桌上,繼續喝粥。潑皮拿起銀元,伸出手指彈了下,放在耳邊聽了聽:“哎呦,還是真的。你們當官的錢多,幹脆再給張銀票吧。這包裹裏都是銀票吧?”說著,他伸手就抓凳子上的包裹。那官員手快,一邊抓住包裹,放在自己腿上,包裹上放著的頂戴卻掉到地上。潑皮從地上撿起頂戴,見沾了土,用手撣了撣放到桌子上。“我說官爺,不要這麼小氣吧。為了銀子連頂戴都不要了?有了頂戴不就有了銀子。”他一邊說,一邊彎腰去拽官員手裏的包裹。這官員一手護著包裹,一手推開潑皮。潑皮不提防官員推他,腳下一絆坐了個屁蹲。他也不起身,坐著地上喊叫:“當官的打人了,當官的打人了。”另外兩個潑皮也站過來拉扯這官員,順勢要搶包裹。坐在地上的那個乘勢抱著官員的腿不撒手。那官員因為一隻手要護著包裹,靠另一隻手卻撥不開三人的拉拽。這邊已經鬧了一陣了,慕鶯以為巡捕聽到亂聲會過來幹預。他向巡捕那邊看去,才發現幾個巡捕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慕鶯按捺不住了,伸手重重的拍著桌子,大喝道:“大膽狂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搶劫朝廷命官,都活膩歪了吧。”慕鶯這時穿著便裝,三個潑皮見他橫插一杠,就瞪著眼睛吼道:“吃你的飯,別找不自在。”慕鶯見這三人繼續拽包裹,就起身過去,也不言語,照著其中一個當頭打了一拳。“哎呦,媽的,你敢打老爺。”這潑皮捂著臉大叫了聲,放開軍官的包裹就來和慕鶯廝打。慕鶯身體本就雄壯,又在軍營每天操練,潑皮那裏是對手,被慕鶯一腳踹去,坐著地上哎呦的叫個不停。幾個巡捕不知什麼時候又冒了出來,口中吆喝著:“誰在打架?跟我回巡捕房問話。”巡捕們說著伸手來拽慕鶯。霏霏在邊上看了,急的跑過來拽巡捕的胳膊,尖叫著:“你們幹嘛?你們知道他是誰嗎?”兩個巡捕拽住慕鶯的胳膊,嘴裏說著:“我管他是誰,他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去巡捕房走一趟。”邊上一個巡捕看到霏霏變了臉色,忙和領頭模樣的人附耳說了一句。領頭的人看了看霏霏,大聲說道:“抓錯人了,媽的,我讓你們抓那三個。”巡捕們這才放了慕鶯,把三個潑皮抓了揚長而去。那青年官員長出了口氣,起身對慕鶯施禮道:“在下康有為,現任工部主事。因事路過天津,不想遇到了這麻煩,多謝壯士相助。”慕鶯聽了,驚喜得喊了起來:“您就是康有為康廣夏大人?太好了。我讀過您的《大同書》啊,寫得太好了。”康有為忙說:“不敢,過獎了。敢問壯士大名?”霏霏在旁說:“他是宋慕鶯,他爹是當朝大將宋有福。”康有為忙深施一禮,口中稱道:“原來是宋公子,幸會。令尊的事跡我早有耳聞,很是欽佩。沒想到今日得公子相助。”慕鶯還禮後道:“我看剛才三人不是市井無賴,他們好像和巡捕是一夥的,專門來找康大人麻煩。您如果願意,不如先到我家歇息,免得這些人囉唕。”康有為猶豫了一下,說道:“也好,那就叨擾了。”康有為又看這霏霏,覺得她俊俏得不像男子,便帶笑問道:“這位公子是?”霏霏嘻嘻笑著說:“我那是什麼公子。我叫宋霏霏,我爹是宋子旺,你認識嗎?”一絲陰霾在康有為臉上閃過,他很快又笑了起來:“原來是宋小姐。宋大人是榮中堂的親信之人,我雖然不認識,也是如雷貫耳了。”三人在路上叫了三輛洋車,霏霏坐了一輛在前麵帶路,康有為居中,慕鶯坐在最後一輛。路上,慕鶯感到有什麼不對,扭頭往回看,見有輛洋車一直跟著他們。進了院子,慕鶯大聲喊道:“媽媽快來,看我把誰請來了。”文鶯拉著慕鶯的弟弟敬鶯走出房門,看見慕鶯和霏霏身邊站著的康有為有些疑惑。“媽,您給我的《大同書》就是他寫的,康有為康先生。”文鶯聽了也露出驚喜得神色。“康先生,妾身有禮了。慕鶯,快請康先生屋裏坐。”康有為跟著進了屋,對文鶯口稱伯母,定要行磕頭大禮。文鶯攔不住,隻好受了他三個響頭。康有為在工部,所以有機會看各地高官的卷宗。宋有福出征的事情記得都很詳盡,就連文鶯隨軍大破白蓮教的事也有所記載。康有為是個有誌向的人,平生恨的是貪官庸吏,敬的是英雄好漢。他給文鶯磕頭,並非因為文鶯是李鴻章的幹女兒,而是敬她是個巾幗英雄。慕鶯在傍邊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邊,文鶯聽後對慕鶯說:“你們倆帶弟弟出去玩會,我和康大人說說話。”慕鶯知道母親是礙著霏霏和子旺叔的關係,所以要避開他們。他一手拉著敬鶯,一手拉著霏霏走了出去。文鶯見他們出了門,才問康有為:“康大人,聽慕鶯說這事,他們是對著您的包裹來的。裏麵可是有什麼機密書信?”康有為心裏一驚,覺得文鶯果然名不虛傳。他想,事到如今也隻能靠著文鶯幫忙才能順利回到京城了,就說道:“不瞞伯母,這包裹裏是寫給皇上的奏折。”文鶯皺眉說道:“既然是奏折,這般人搶來何用?難道是彈劾哪位大員的?”康有為解開包裹,從裏麵拿出厚厚的一遝紙遞給文鶯,說道:“這是我寫個皇上的折子,懇請皇上變法,請伯母過目。”原來康有為告假回廣東探親,在家鄉結識了幾個同樣有誌於變法的青年才俊。他們一起寫了奏折,由康有為取水路到塘沽,再從陸路回京想辦法上奏皇上。不想在天津遇險,遇到了宋慕鶯。文鶯聽了“變法”二字,抬頭看了眼康有為,又埋頭看折子。足用了半個小時文鶯才看完折子。她抬起頭帶著憂色說:“康大人,恕妾身直言,這折子寫得極好,隻怕無法實行。”康有為麵色凝重的回道:“伯母果然高見。這層廣夏也想過了,皇上年輕有為,定然能理解變法之必要。皇上已經親政多年,如果下定決心,堅持不懈,定能推行下去。”文鶯卻搖了搖頭,說道:“未必。”康有為猜到文鶯想什麼,又說:“伯母想必是擔心西邊。太後年事已高,畢竟不能永遠把持朝政。皇帝是太後的親子,如果皇上堅持,我想太後也會退讓的。”文鶯接口道:“妾身就直說了吧。太後雖然歸政皇上多年,卻一直把持著官員任命的大權,你在工部應該深有感受的。現在滿天下都是太後的人,皇上就算想推行新法也是推不動的。你這新法雖然有益於國,卻大大損害了皇族和諸多官員的利益,隻怕將來阻力大著呢。”康有為聽了沉默半晌才說道:“伯母說得是。但既然有利於國,廣廈就是拚了命也要搏一搏。”文鶯微笑道:“康大人忠心可嘉。不過本朝慣例,四品以下官員是不能見駕的。你見不到皇上,這種折子恐怕也無人肯代為上奏,你的主張如何能上達聖聽呢?”康有為低頭不語,這也是他最大的難題。文鶯從腰間解下個玉佩,說道:“這樣吧,你拿著這玉佩去拜訪皇上的師傅譚嗣同大人。他見了這玉佩定然會幫你的。”康有為接過玉佩看,是市麵上很普通的那種,不知文鶯為何有此一言。文鶯笑了笑說道:“你看看背麵。”康有為翻過玉佩仔細看,見背麵刻著個很小的“譚”字,料想這本是譚嗣同大人之物,連忙臧進懷中,口中連聲稱謝。有福和文鶯成婚的時候,回到天津擺了酒席。李鴻章出麵請了不少朝廷大員來捧場,譚嗣同是李中堂的至交也過來湊熱鬧了。譚大人聽李中堂介紹新娘子是個豪傑,見了她又如天仙似的美人,心裏一高興,就從腰間解下玉佩贈給她。後來兩家雖然來往不多,但每逢節日文鶯也要托人送份孝敬。文鶯送銀子和別人不同,她沒有什麼求譚大人的,純粹是一份恭敬,所以譚大人的回書也十分親近。文鶯知道憑這關係不足以讓譚嗣同替康有為遞折子。但她曾聽李鴻章議論過,說譚嗣同滿腦子都是新學,總想攛掇皇上實行新政。她料想譚嗣同見了這玉佩定然肯接見康有為,看了康有為的折子定然肯上奏皇上。於是把玉佩贈給了康有為。文鶯又對康有為說:“外麵那些人不知是什麼來頭。如果是大人寫奏折的事泄露出去了,他們不會放你。你安心住在這裏,不出三日,我自有辦法送你進京。”文鶯剛聽到慕鶯說有巡捕摻在裏麵,估計是宋子旺指使的。她對子旺這人品性很清楚,子旺總要和有福爭個高低,但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他一定會幫有福一把。所以,康有為住在這裏,子旺不僅不會來騷擾,在外麵還要想辦法幫著遮掩。康有為雖然不知道文鶯的心思,可剛才一段對話他已經對文鶯佩服得五體投地,就安心的在宋府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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