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過塔樓與門廊的風忽然就消散了,以固定角度搖蕩的鍾擺也停頓了,這個人手上托著厚厚一疊羊皮紙,站在鍾樓巨大的陰影裏,卻好像連陰影都怕他。
耀星比花音先反應過來,“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他迎上去,臉上是全校少女夢中的招牌笑容,“您剛下課嗎?走一起吃飯去?我請客!我昨天還想去拜訪您來著,可惜您不在……”
初空理都不理這位熱情的“同事”,徑自走到花音麵前,以15°的角度抬起下巴,一副等著她交卷的樣子。
“哎?”小姑娘歪頭看他,“不是說,愛寫不寫嗎?”
剛說完,她就感受到一陣精神力威壓撲麵襲來,逼得她連連倒退,直到整個人都貼在書架上,才堪堪停住。
我擦,這個人吃了炸藥嗎?
花音被他突如其來的生氣給嚇到了,然後看到了他手中五百多份答卷,“不是吧,就我沒寫?”
……早知道也找王不敗抄一份了。
“你知道我上這堂課的用意嗎?”他站在那裏,聲音冷得將耀星臉上的笑容都凍住了。
總不會是特意講給我聽的吧……花音撓撓頭發,小聲問:“為、為了找個研究生幫您做事?”
說著,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那一疊答卷上,“找到了嗎?”她又好奇地問。
在教室裏,她確實聽到不少同學在議論,如果瀚海領主要收研究生,首選之人一定是雲白雪了,以她的才學和資質,一年級六百新生,沒有一個比得上她的,就像這門課的前任教士坎貝爾,去年也是一口氣就將顧祀、斯晨、顧晚三人收入麾下,不過坎貝爾現在蹲在風雨城的大牢裏,這三人也是命不好。
結果他卻好像更加生氣了,“就這些廢物?幫我做事?”他那隻寒玉般的手一握,手中五百多份答卷瞬間粉碎,漫天洋洋灑灑的紙屑中,他忽然又歎道,“隻差你的答卷了。”
“那、那我……”她仰頭,試探著問,“晚點寫一份給您?”
可是,寫實話嗎?
謝靈舞那番似玩笑又似警告的話又浮現在她心頭,她不敢想象暗盒之後的恐怖……但她真的要抄一份嗎?她是個老實人啊!
大概是她的猶豫落在他眼底,“不用了。”他冷冷道,“上你的高等數理學去吧。”
說罷,拂袖而去,留下花音和耀星教士麵麵相覷。
花音:?
想了想,她還是追了上去,本以為又像前幾次那樣根本追不上他,他卻停下來等她了。
“我不敢寫。”她站在這個人高大挺拔的背影中,小聲說,“……其實我大概知道答案,但我害怕變成那隻被燒死的螞蟻。”
春天到來之前最後的冰風重新吹過塔樓與門廊,鏽跡斑斑的青銅鍾擺在鍾樓之上再次開始搖蕩,“無妨。”他轉過身,“你說便是。”
並不敢看他那張骨白色的微笑麵具,小姑娘顫抖著用一種盡量隱晦的說法說道:“在世人還為功名利祿而爭紛、如我尚因是非黑白而不平、疆土與王權依舊能讓人類不惜掀起世界大戰的時候,你看到的,已經是世界之外的東西了麼?”
所以才不屑去爭法師領袖、所以才不與這個世界一般見識?
所以才與我說,學來作甚?
初空沒有回答她,也沒有告訴她對與不對。
像是思考了一會,他抬手從教士長袍的胸前取下星星徽章扔給她——“下課後來找我。”他說,“我再講兩個實驗給你聽。”
專、專門講給她聽?
她抱著他的教士徽章,頓時感覺自己像是抱著一顆核彈。
抬頭的時候,這個人卻已經不見了。
捱不住肚子餓,花音最終還是和耀星教士去吃了飯,走的食堂後門,耀星用特權直接把花音帶到了高級食堂區域——學生需要6000學分才能進的地方。
菜還沒上,一眾天之驕子的目光就投了過來,平時與耀星相熟的幾個教士也紛紛坐了過來。
“喲,耀星,這誰啊。”火元素概論的契基教士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紅發青年,一雙小眼睛賊溜溜地掃視著小姑娘,“以前沒見過啊。”他笑嘻嘻地對耀星法術傳音——“你新泡的對象嗎?”
花音不知道他倆在說什麼,隻看到耀星教士在那一邊喝酒一邊很玩味地笑。
材料學的亞爾維斯教士頓時不高興了:“好啊耀星,你欺負我個老頭子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