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我,什麼也不會忘記。世界將忘記一切,也會忘記她。日月如梭,什麼也比不了在童真的時候保持著一份純真的喜歡。胖嘟嘟,圓圓的臉,紮著馬尾辮,發梢跳動的弧線,是我童年純真的記憶。或許她不知道這輩子有一個男孩在默默地喜歡著她,而且喜歡了那麼久。然而,這也不過是一個悲劇。有時候在遙遠的地方看上一眼,在她存在的城市感受著那份她存在的氣息,便感到足夠。夕陽下騎著單車飛奔的少年終會隨著西沉的太陽消失,因為沒有光連影子都不會陪伴你。我珍藏著記憶中她存在的那一瞬間,有人說女人是能夠靠記憶活一輩子的,我覺得男人某種意義上也是,隻是看你有沒有碰到那個人。一個存在的瞬間,會讓一個人感動許久許久。
那是一個快放學的傍晚,我朝窗外望去,天上的烏雲好像瓦房上連綿的瓦片一般,黑漆漆的;又好像擂鼓集結的士兵大軍壓境一般,黑壓壓的,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一時間風起雲湧,狂風大作。仿佛都能聽見樹木發出顫抖的聲音,生怕給這狂風暴雨連根拔起。翻騰的雲一如坍塌的瓦房四碎的瓦片,向四周蔓延開來。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便砸了下來,打在窗戶上劈裏啪啦的。我看著她一臉愁容,估計她肯定沒有帶雨具,心裏想著這可真是天賜良機,我今天可以把傘借給她了,心裏可勁可勁地一陣竊喜。終於熬到放學,我看著站在走廊的她,輕輕走到她身邊,默默地在她身邊撐開傘。她看著我,我看著她,兩人默默無言。
“我給你撐著,你去推自行車。”我說道。
她還是默默地看著我。然後走進學校的車棚推著她那輛自行車。
我給她撐著傘,她看著我說道:“你要變成落湯雞了。”
我笑著說道:“沒事兒!”男子漢氣概十足。
她捂著嘴笑道:“走吧。”
我小心翼翼地給她打著傘,可惜的是媽媽買的傘隻夠一個人撐。所以,走出校門我就發現,我的後背全濕透了,黏嗒嗒的,渾身不舒服。她好像看出我的難受,就問道:“怎麼了你?”
我擺擺手笑道:“沒怎麼,沒怎麼。”
可惜的是天公不作美,等到我送她過了我家沒多遠的時候,雷陣雨就停了。其實,那時候我就卑鄙地想,要是這雨就一直那樣下該多好呀,我多麼希望那條路永遠沒有止境,可以一直陪她走下去,可以一直送到她家,這種情況下可真是會忘記了時間的長度。然而現實畢竟是現實,交集也不過就這一些,而這些已是珍藏中美好的記憶。一過就是這麼多年,如今的彼此已經天各一方,或許近在咫尺也隻能是在陌生的城市中期待著冥冥中的彼此相遇,噓寒問暖之間或許永遠隻是同學了,我沒有太多奢求與期待。你的安好,便是晴天。時間會安排好這一切,我堅信不疑。
童年的憂鬱與難過,怯弱與暴力,不滿與憤怒,埋藏在一個少年自卑的角落,那裏有對學校的控訴,有對家庭的不滿。從那時候起,便是一個孤獨的旅程。幸運的是,我沒有走向極端。孤獨落寞的童年偶有閑暇便是看些閑書,倒也明白些“弟子規,聖人訓,首孝悌,次謹信,泛愛眾,而親仁,有餘力,則學文”,漸漸地大了,倒也收了頑劣的秉性,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昔日的那個黃昏下在風中追逐的少年與騎著黃色單車的少女,雨中撐傘的少年與安靜的少女,跳動的馬尾與悄然而逝的童年,令人懷念與喜悅。六年一晃而過,我順利地來到了初中。在這裏,我應該是遇到人生中第一位啟蒙老師,也遇到了人生之中的摯友。我一直很感激這位老師。我想有時間我一定會好好去看望這位人民老教師。時間過得可真快呀,眨眼之間,我也已經六七年沒有看到她了。但是,我知道她應該一如以前那樣慈祥。多年之後的今天,我依然清晰地記得她關懷地問我這段時間為什麼會煩躁,有什麼煩心的事,甚至像母親那樣嘮嘮叨叨,連我都覺得有些煩了呢。每當我在學習上犯些小錯誤的時候,她就喜歡用指甲隻掐我一點點的肉,然後問:“疼不疼,疼不疼。”直到我說:“啊啊啊,疼了。”她才思量著放手。她每次家訪的時候,都對我母親說:“你兒子我可真是恨鐵不成鋼呀,玩性太重,辦公室的老師都誇他腦子聰明的,可惜就是沒有一點用在學習上。”總感覺初中的自己一天到晚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無所謂的樣子,確實讓老師和父母頭疼。沒有什麼算是在乎的,也沒什麼算是不在乎的。如果一定要說一件在乎的或者後悔的事情,我想那應該是外婆去世的時候,我甚至沒有去看她最後一眼。那應該是初一下學期的事情。當我放學回家聽到父親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默默地回到房間,我知道,我這輩子再也看不到我的外婆了,她永遠離我而去了。我曾想起,那個即將要離開她去外地的晚上,我坐在她的床邊,她叮囑我要好好聽我母親的話。當舅舅領著我來到外婆的厝柩(厝柩:皖南地區喪葬風俗,逝者不會立刻下土入葬,而是將逝者的棺木抬到一風水好的僻靜處,用土磚砌牆、蓋瓦,棺木置於其中寄存。條件好的四麵都用磚砌成,恰似小屋一間。待寄存滿三年以後正式入土下葬),我看著舅舅偷偷地抹著眼淚,我跪在那裏,哽咽著淚水,彌補我這個做外孫的不孝。腦海中記得,小時候的夏日我依偎在外婆身邊,感受著炎熱夏季她的大蒲扇送來的陣陣涼爽的風,她悠悠地幫我拍打著身邊的蚊子,一邊拍打一邊和周邊的老嫗談著過去的事情。想起她為周邊小孩采摘竹尖煮水喝的事情,想起她從灶頭取出光子煨湯的事情,點點滴滴,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現,然而,人死如燈滅。那一瞬間過去了,就永遠地沉寂了。我對外婆是有愧疚的,我知道這些已經無法彌補,但我對外婆的敬愛已經深深埋藏在心底,永遠在心裏默默地緬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