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找到因地製宜的發展路徑,生態區縣就容易陷入越保護生態,發展空間越窄的窘境。環保成本全部讓保護方承擔,幹部群眾心裏難免有怨氣,地方發展可能難以為繼。
“我們現在捧的是玉飯碗,不但啥也幹不了,還要雙手捧著寶貝,碎了也不行。”守著4條河流的發源地,遼寧省清原縣的幹部群眾卻這樣評價身邊讓外人豔羨不已的稟賦資源。
遼寧屬於重度缺水省份,唯有包括清原縣在內的遼寧東部山區是全省的綠色屏障和水源地,承擔著舉足輕重的生態穩定功能。然而,日前《瞭望》新聞周刊記者調研中發現,生態保護責任重、發展空間窄、補償金額少,讓有著“水塔”之稱的遼寧東部山區,麵臨著巨大的發展困境。
以遼寧桓仁縣為例,全縣生態保護區麵積近1100平方公裏,保護區內數十家企業和商戶麵臨搬遷。桓仁水庫是當地著名的旅遊景點,按照新的政策要求,水庫上的網箱養殖、旅遊業也必須取締。為此全縣將減少110萬人次遊客,旅遊收入減收4.1億元。
專家認為,解剖遼東山區麵臨的發展和保護難題,折射出中央倡導的生態補償機製亟待在地方落實,也可為完善生態補償機製和幹部政績考核方式提供借鑒。
“水塔”之困
遼寧中部最大水庫大夥房水庫52%的蓄水量來自清原。接受《瞭望》新聞周刊記者采訪中,清原縣委書記趙雪鬆說,要留住水庫一碗清水,水源地就得對工業項目“關停限”,稅收、就業和經濟增長都受到很大影響。
近20年來,全縣關停了工礦企業110餘戶,其中化工廠、味精廠、鋁型材廠等重點企業年產值都在3000萬元以上。這些企業關停後,年減少稅金2000多萬元,一次性下崗職工達到3500多人。
清原的困境,也是遼寧東部山區各縣市的共同困境。作為一個擁有4300多萬人口的老工業基地省份,遼寧人均擁有水資源量僅為全國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一。水資源短缺既是發展瓶頸,也成為一種稀缺的戰略資源。
為了打破水資源瓶頸,遼寧省委、省政府近年來先後推進了多條重要的輸水工程,從東部山區引水供給遼寧西部、中部和南部。工程建成後,可基本解決遼寧水資源短缺、水環境惡化等重大問題。
這些輸水工程的建設,讓遼寧東部山區成為全省名副其實的“水塔”和生命線,除了丹東和本溪市區外,全省其餘12個城市都將喝上來自東部的調水,全省90%左右的GDP都和從東部調水相關聯。
遼東山區的桓仁、清原、新賓、撫順等4個縣擔負了主要的涵養水源和水庫保護功能,但遼東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和速度卻落後於其他地區。以財政狀況為參照,作為涵養大夥房水庫水源地的清原、新賓、撫順三縣財政收入2012年平均為14.1億元,與全省縣區平均21億元相比相差甚遠,而“喝”大夥房水受益的下遊20個縣財政收入平均為24.8億元。
桓仁縣副縣長尹紅煒以發電企業為例向本刊記者介紹說,水力發電是當地三大經濟支柱之一,原輸水河道上有3個梯級電站,但由於水量通過輸水工程減少了,每年減少發電量5.6億千瓦時,財政收入減少6000萬元,“遼西北調水工程通水後,發電量還要進一步縮減。”
一些基層幹部表示,保護水源地使得農林畜等曾經的富民惠農項目也受到很大限製。對於遼寧東部縣區來說,一方麵全省進一步加強水源保護,實施保護區分類管理,許多被劃入一二類保護區範圍內的鄉鎮,經濟“存量”受到更嚴格限製;另一方麵,產業轉向生態型發展,試圖在“增量”上做文章,卻也受到財力限製。
“今年全縣計劃發展有機農業4.5萬畝,按照每畝補貼資金795元計算,需要補貼資金3577萬元。如此巨量的資金縣裏根本無力承擔。”清原縣副縣長魯國範表示,當前亟待完善生態補償機製,實現水源地流域可持續發展。
轉移支付“杯水車薪”
前些年,清原縣一家關停多年的助劑廠殘留的化工原料流到了下遊,盡管采取了應急措施,還是形成了一定的汙染,下遊地區提出了上百萬元的賠償要求。當地幹部抱怨說,水源地區以放棄傳統產業為代價,卻沒有得到相應的補償。可一旦造成下遊汙染,還要承擔賠償責任。
據中科院沈陽應用生態研究所統計測算表明,遼東天然林(次生林)每年涵養水源達120億噸,為中部提供工農業用水70億噸,占中部用水量的70%以上。根據測算,遼東山區森林每年發揮生態、社會效益超過330億元。
從2008年起,遼寧省政府以財政轉移支付的方式,每年對東部生態重點地區16個縣實施生態補償,並逐年遞增,補償資金由2008年的1.5億元增加到2013年的2.15億元。遼東一些縣區的基層幹部表示,為了保護和涵養水源,地方抬高了項目門檻,犧牲了發展機會,並且在生態保護上也投入了大量資金。與付出的高昂成本相比,來自國家和省級的補償資金顯得“杯水車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