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就是文禦史。”方祥林深吸一口氣,知道這回進了大牢隻有死路一條,別說現在沾上文禦史案,單單之前的賑災款案就能讓他丟命。
“當年文禦史一家回鄉祭祖遭遇山匪,正好發生在清平縣界內,我帶著縣兵最先趕到現場,當時文禦史渾身是血尚未斷氣,他拽著我的手斷斷續續反反複複說著‘京城、琵琶、皇上’。當時我覺得此事不同尋常,畢竟文禦史一家帶有護院,上上下下共計二十來人,卻被一幫山匪殺了個幹淨,清平縣可沒這麼厲害的山匪。”
“我猜著,文禦史肯定是彈劾了誰遭到報複,但這些並不與我相幹,誰知我照實遞上去的折子卻無故失蹤了。我大驚,連忙求見老師秦正,他是當時的左都禦史。老師卻暗中警告我,隻當從沒寫過那道折子,再重新補一道折子,隻說文禦史一家遭遇山匪慘死,趕到時沒一個活口,其他什麼都不要多說。”
陳遠看看其他幾位大人,彼此眼神示意下,陳遠便將方祥林的供述轉呈皇帝。
皇帝又豈不知文禦史一案內中蹊蹺,隻是當年查不出,隻能把帳算在山匪頭上,給文禦史一家給天下百姓文武百官一個說法。現今看到有人重提,也不含糊,馬上令都察院協助大理寺刑部重審文禦史一案。當然,前提是有人能破解出文正良臨死前的六字遺言。
然而就此事審問秦正時,秦正卻堅決否認,卻正因如此,使得皇帝更加重視,覺得幕後隱藏著定是某位皇子!
皇帝首先懷疑的便是二皇子,畢竟穆雲桓一直賜居毓慶宮,是眾人公認的隱形太子,明裏暗裏擁護支持的人肯定不少。正是有這番懷疑,皇帝沒把這件事交給皇子們去辦,隻責令大學士張儀與羅岩師徒聯手,盡快破譯出文正良死前的六字遺言。
張儀清楚這件事是個燙手山芋,但張儀是個純臣,辦起這件事並不含糊。
張儀與徒弟羅岩商議出的結論,文正良死前的話定是說有東西要呈遞給皇帝,很可能就藏在一把琵琶裏麵。文正良最喜歡聽琵琶曲,也熱衷收藏琵琶,當年文家出事,其收藏的十五把琵琶全都分給了兄弟族人,張儀挨個查找下落,結果十五把琵琶裏並沒有任何線索。
眼看著進入死胡同,羅岩突然想起一件事:“當年文家慘案發生時,好像文家公子正在議親。”
張儀眼睛一亮:“對!禦史趙銘!文正良能把東西藏在琵琶裏,可見是有所隱憂,那麼他回鄉祭祖時定會把東西交給信任的人保管。文家與趙家算是世交,又是同僚,彼此又有意結成兒女親家……”
“而且文正良出事後,沒多久趙家也出事了。”羅岩隻覺得一股寒氣爬上脊背,到底是怎樣的事情,竟能令幕後者對兩名禦史下此狠手?之前的甘肅案,眼下的山東案、賑災款失蹤案,居然一個扣一個爭相恐後的冒出來,簡直就像是安排好的一出戲!
張儀眉頭一緊,叮囑他道:“往後你若出門定要萬分小心,誰都知道你我正在查文禦史的案子,弄不好對方會鋌而走險。”
“老師放心,我身邊有人。”羅岩問道:“老師看,東西會不會在安郡王府的趙側妃手裏?”
“當年趙家出事,因為趙家小姐要進郡王府,所以小姐的東西是沒動的,其他的都被抄了。那些都有據可查,你先去戶部調出舊檔查查,若當年沒查抄到那把琵琶,就找機會問問趙側妃。”
一切都照著穆雲橖所設想的方向順利進行著。
不出兩三天,張儀便正式接觸並詢問趙歆月,趙歆月故作對一切毫不知情,令纖雲抱出一把螺鈿紫檀五弦琵琶,說道:“這是當年文夫人疼愛,得知我想學琵琶,特地送了這把琵琶給我。後來文家出事,這把琵琶權作念想,故而一直珍愛。”
張儀收到琵琶,撥了撥弦,音色並沒有異樣。
羅岩在一邊看著,靈機一動,將頭花上嵌的那塊白玉撬了下來,裏麵居然緊緊壓著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張。打開紙張,上麵用蠅頭小楷工工整整的記錄著的內容,居然是忠誠侯府的例條罪狀,足以抄家奪爵,禍及九族。
“老師,這……”羅岩到底年輕,親自遇上這類大事,止不住眼神直跳。
忠誠侯府是淑嬪的娘家,三皇子等人的外家,當年淑嬪曾寵冠六宮,連得三位皇子,皇上便借著其父一件差事辦的好的機會,賞了個一等侯爵。當年發生此事,舉朝議論,淑嬪一族勢不可擋,直接威脅著皇後的地位。
這上麵所寫的侯府罪狀,包括包攬訟詞、重利盤剝、強占良田逼死佃農,以及私交外官等。這些罪名全都可大可小,若在當年淑嬪得寵時,皇上興許會輕輕揭過,可事到如今……僅憑那一條私交外官,一族人都別想落好。更重要的是,文正良一筆一筆的罪狀寫的很清楚,地點、人名、時間、人證物證全都羅列清楚,甚至指出侯府不法得利的大筆錢財的去向,點明是借著各種名義孝敬給了當時開府不久的三皇子穆雲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