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你好了沒有,盼盼尿了,啊呀,又尿我一身!小祖宗,你就不能不尿的!”繆德明在外麵喊道,盼盼好像聽得懂似的,哭得更傷心了。
杜梅換好衣服,從更衣間裏出來,把盼盼抱了過來。盼盼聞到了母親的體香,頓時安靜了起來,他蹭著可愛的腦袋,在杜梅的胸口亂撞。杜梅心疼地吻著孩子,走進臥室,一邊還叫繆德明把飯菜送進房間。
“德明,跟你商量個事兒,我想給孩子斷奶。”杜梅一邊吃著飯,一邊跟繆德明商量。盼盼則躺在杜梅的懷裏,幸福滿滿地吸允著母親的乳汁。
“呃,為什麼這麼早?他連七個月都沒到呀。”繆德明驚訝地問道。
“我也不想這麼早給他斷奶的,可明天有緊急任務,這一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所以,我想幹脆給他早點斷了。”言罷,杜梅看了看盼盼,心裏不由的一酸。
“不行!我不同意,我堅決不同意!梅子,我為了你,甘願放棄中統和軍統的兩份差事,甚至把情報送給日本人,這,這我都甘心。可盼盼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看他受一點點的委屈。”繆德明的情緒非常激動,激動得連青筋都張了起來。
杜梅冷靜地看著他,看他到底這火還能發多久。繆德明一看杜梅的眼神,立馬又軟了下來,捧著她的手溫婉地說道:“梅子,我真的非常非常愛你。你要我做什麼都行,就是不要難為寶寶。”
杜梅掙脫了他的手,收起剛才那冷靜得讓繆德明害怕的眼神,微微一笑,說道:“德明,我雖然不喜歡軍國主義,不喜歡戰爭,可你不要忘了,我也是日本人,更是一名帝國的軍人,我必須要履行軍人的職責。盼盼是你的孩子,可他還留著我的血呢,你說,我這個做母親的,心裏會不難過嗎?明天一早,你上街去置辦些蜂蜜和米粉,再去請個細心一點的大媽,來照顧我們的寶寶。我心意已決,從明天開始,寶寶就開始斷奶。”
杜梅的話音非常婉轉,但語氣卻異常堅決,繆德明根本沒有勇氣與她爭辯。以前他們也曾為生活上的事情爭吵過,可杜梅思路清晰,條理清楚,再加上身上那股子冰雪傲人的氣質,幾個回合下來,繆德明便甘拜下風了。說又說不過她,動武更是癡心妄想。他曾親眼看到,在他逃離重慶的時候,五個軍統殺手被杜梅瞬間擊倒的場景。後來,他又發現,在杜梅的身上似乎還有另一種神秘感,他覺得她和別的日本人很不一樣。單從陸軍醫院的那件事,就很能說明問題。雖然他一直懷疑,楊逸曾經和杜梅的關係。但他越是懷疑,就越是怕失去她,他真的是從骨子裏愛著杜梅,
杜梅見繆德明一聲不吭,便放下筷子,拉著他的手撒嬌道:“德明,怎麼又生氣啦?我答應你,以後再不氣你啦,我保證。我讓寶寶給你作證!”說罷,伸手把盼盼的手臂一舉,一臉頑皮地說道:“爸爸,盼盼可以作證,媽媽以後不會再氣你啦。”
繆德明無奈地笑了笑,在杜梅的臉上輕輕一吻,就走了出去。
長江北岸的光景,和江南相比,有著很多的不同。這裏平原廣闊,雜草叢生,放眼望去,沒有見到一個村莊。除了一些低矮的灌木,別的,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是一個荒涼的灘塗,一座新墳在不久前剛剛堆實了沙土,沒有墓碑,沒有冥紙。隻有在墳的東麵,整齊地用鵝卵石堆起的一個圖案。楊逸過去一看,依稀便是“宮本英樹”這四個字。
楊逸瞬間沉默了下來,慢慢地蹲在地上,看著這個令他感動的名字。這個經曆過南京大屠殺的日本人,在共產黨人的感化與教育下,短短一年,就成長為一名反戰同盟的前驅,一名反抗日本法西斯的國際主義戰士。而如今,他已埋骨他鄉,隻能把名字,化作寄思,麵向親人。
“宮本英……樹?日本人?姐夫,你幹嘛跟小鬼子默哀啊?”阿菊在後麵沒心沒肺地問了一句。
“閉嘴!他是英雄,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的同誌,我們的戰友!他是……他是……”楊逸悲憤得說不出話來。
阿菊似乎猜到了什麼,忽然在楊逸的身邊跪了下來,不無傷感地自言自語道:“兄弟,別來找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誰知道那個混蛋會突然停下來……怎麼著也輪不到你呀。”
她的聲音很小,楊逸卻聽得明明白白,他猛然轉身,抓著阿菊的肩膀吼道:“你不是故意的?哦——我算是明白了,原來你是想先把我幹掉,然後再殺熊時輝,你……你好狠的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