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一丘荒塚埋烈骨(2 / 2)

阿菊頓時察覺自己說漏了嘴,連連求饒:“姐夫,你不能怪我,我……我不知道那是你呀,啊呀,你弄疼我啦。”

楊逸恨得直癢癢,眼睛都紅了,他瘋狂地對阿菊咆哮道:“你以為我是因為這個才凶你嗎?你以為我會在乎你開槍打我?我寧願死的那個人是我,你知道嗎?我楊逸都是死過好幾回的人了,還會在乎你一顆子彈!我,我,我……哼!我不想再見到你,你給我滾,馬上給我滾!”說罷,他猛地把阿菊推倒在地,扭身就跑。

他一口氣跑出五裏,心裏慢慢平靜了下來,隱約覺得自己太過霸道,太過不近人情。阿菊也是職責所在,這又不是她的錯。楊逸漸漸後悔了起來,阿菊從小離開母親,孤身一人,在軍營裏長大,身邊沒有一個親人。而她見了自己,更像是見了親哥哥一般,對他是那麼親近。想想剛才在馬背上姐夫長姐夫短的叫喚,楊逸立即就心軟了下來。在這荒蕪的灘塗地裏,拋下一個小姑娘,讓她獨自一人去麵對這眼前的一切,他於心何忍。想到這裏,楊逸馬上回頭,追尋過去。

“嗚嗚——”老遠,就聽到了阿菊的哭聲。楊逸心中一緊,飛快地跑了上去。

“媽——姐夫不理我了!姐,姐夫他真的不理我了。他把我一個人拋在這裏,他跑了,嗯——我好怕,我好怕!”阿菊依舊坐在宮本英樹的墳前,對著南岸啼哭著。

楊逸輕輕地走到她的身後,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哭。探頭一看,隻見阿菊緊閉著雙眼,滿臉是淚。心裏好是歉疚,他一把摟住阿菊,哄道:“好啦,別哭了,宮本他已經不生你的氣啦。”

阿菊使勁地甩著他的手,就是不讓他抱,哭得更傷心了。“嗚——你別管我,讓我滾,反正大姐死了,二姐跑了,媽媽也不管我了,你隻要對可憐的阿竹好點兒就行了。別管我,你別管我!嗯——”

楊逸貼著她的臉說道:“那我不管你,難道讓宮本起來哄你?”

阿菊驚恐地哭道:“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他好了吧,姐夫你別拿他來嚇唬我行不行!”

楊逸轉身對著宮本的墳墓說了句:“老夥計,楊逸以後再來看你。”說罷,一使勁,把阿菊扛在肩上,往北邊跑去。

“姐夫,你壞!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阿菊趴在楊逸的肩上,使勁捶著他的後背,連哭帶笑地嬉鬧了起來。

兩人一路往北,到了子時才找到了一戶人家。楊逸拿出十塊錢,向主人討些幹糧和幾套破舊的衣服。主人高高興興地接待了他們,還留他倆在家裏吃了些剩飯,並盛情挽留他們過夜。楊逸婉言推辭了,並向他打聽去來安的路。主人從未出過遠門,也不知道來安城在哪裏,隻是告訴他,離這兒不遠,有個小鎮子比較熱鬧,那兒來往的人比較多,或許能夠打聽得到。於是,楊逸和阿菊,就換了行裝,來到了一個無名小鎮。

“姐夫,我發現那主人是騙咱們的,說什麼‘離這兒不遠’。可咱們明明走到天亮,才碰到這麼個鎮子。那人可真不地道,害我腿都酸死啦!”阿菊嘟著小嘴,在一旁發著牢騷。

楊逸沒理她,正向一個賣布的打聽去來安城的路線。賣布的瞅了瞅眼前這兩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不無譏諷地說道:“來安城,你們去來安城幹什麼?那可是日本人的地盤,該不會是想去做漢奸吧?”

楊逸苦笑道:“老板,你看我們兩個像是做漢奸的人嗎?我和小舅子是從來安逃荒出來的。這不,小舅子想家了,非要回家看看娘親,哦,就是我的嶽母啦。可我們一到這裏,就迷了路。懇請老板幫忙,給指條明道,好讓我倆早日見到親人。”

“逃荒?那可不就是流民嗎?許隊長,這有兩個流民!”賣布的忽然扯開嗓子喊了起來。

楊逸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呼啦一下子,倆人立刻被一群妝飾各異的人給圍了起來。楊逸掃視了一眼,見這幫人手裏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老套筒,鳥槍,棍棒,大刀片,長矛,樣樣都有。不一會兒,一個穿著一身仿製舊式國軍軍服的家夥,背著個槍套,提著把手槍,從後麵扒拉上來,咧著一張歪嘴嚷道:“流民!給我抓回去,保九旅張旅長那兒正缺人手,哈哈!老子又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