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挎著一個不起眼的小包,拎著一個包袱,在早晨八點,準時出現在中華門外的一處民房。這兒,是小澤和馬場臨時居住的住所。按照計劃,這個時候,他倆應該已經把杉內雅子拉回來了。
“梅川小姐,一切順利。”這時,民房的小門打開了,探出了馬場的那張馬臉。
杜梅走了進去,一邊還問道:“木桶準備好了沒有?你們燒了多少水?”
馬場恭敬地跟在後麵,連連點頭。“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隻不過,熱水還不夠。小澤正燒著呢。”
杜梅回頭道:“行,你辛苦了。接下來,你幫我去一下寧海路122號,那兒現在應該有軍警在把守。你見到他們,就跟管事的說,說你看見了賈先生,他現在正在夫子廟的茗香茶樓喝茶。路上別耽擱,行動要快,快去快回。”
見馬場應聲飛奔而去,杜梅這才進了裏屋。
杜梅剛進屋,就被裏邊的濃煙嗆得隻掉眼淚水。她捂著眼睛叫著:“小澤,你不會燒水呀?平時你倆不做飯嗎?喲,這屋真奇怪,灶台怎麼砌在裏屋呀?”
小澤迎了上來,一臉的煙灰。一邊咳嗽,一邊作答道:“梅川小姐,這是我們前幾天自己弄的。這南京也太冷了,根本沒有咱本土好。這不,在屋子裏起個灶,再燃些炭火,晚上睡覺還熱乎些。”
杜梅哼了一聲,煞有其事地說:“你們呀,還是小心點為妙,別把人家房子給點了。到時候,粘上官司還算是小事,就怕以後連個住的地方都沒了。這冬天才剛來,以後這幾個月你們可怎麼辦?”
小澤樂嗬嗬地笑道:“沒事,我們本來就命賤,不怕死。別說燒他房子,就算把他們家人給燒死了,也屁事沒有。往後啊,這兒可都是咱們大日本皇軍的地盤。上海都被占領了,南京還會太遠嗎?”
杜梅心裏閃過一絲悲哀和憤怒,她真想抽小澤一個嘴巴子,轉念一想,說道:“行了行了,毛手毛腳的,這兒就交給我了。杉內小姐呢?”
小澤嬉皮笑臉地說道:“哦,你說的是那具屍體啊。唉,太可惜了,這麼漂亮的一個人,怎麼就這麼死了呢?”
杜梅怒道:“哪來那麼多廢話,說,到底在哪兒?”
小澤見杜梅發怒,倒也不敢再造次,便收起了頑性,說道:“我們把她放在後麵的柴房了。”
“去,把她馱進來,放在木桶裏麵。”杜梅命令道。
小澤“嗨”了一聲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就把杉內給背了進來,小心地把她放進了那個大木桶裏,一邊還嘟囔道:“這是要褪毛啊,還是要剝皮?真是太奇怪了。”
這時,爐灶裏的火已經被杜梅撥旺,屋子裏的濃煙也漸漸散去。她聽到小澤的自言自語,就問:“說什麼呐?”
小澤趕緊噤聲,貓腰走了過來。“沒,沒什麼。梅川小姐,您還有什麼吩咐?”
杜梅抬頭看了看他,說道:“你連燒個熱水都跟我打折扣,還有什麼事情是你能做的?就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了。喏,這個包你拿上,去趟夫子廟。到茗香茶樓見一個六十來歲的男人,他帶著天津口音。見了麵,把包交給他就回來。哦,對了,你先問他是不是姓賈,如果是的話,就說你是受梅川小姐的委托來和他接頭的。記住了嗎?”
小澤接過包,掂量了一下,說道:“放心吧,小姐,小人記住了。”
杜梅知道他有些好奇,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可別把這事給我辦砸咯。黑龍會的厲害,你想必也是知道的,自己掂量掂量!”
小澤心裏直發毛,向杜梅連連點頭,退出了房間。
小屋子裏漸漸熱了起來。杜梅把鍋裏的水一瓢一瓢地舀出來,心裏還在反複地思忖了她的計劃:“營救杉內雅子的第一步,已經做到了,接下來就是賈嗣良了。按照事先所做的調查,監獄長應該已經發現事情的蹊蹺,進而發現杉內已經逃脫。這樣的話,監獄方麵乃至警察局都會出動,去追查賈嗣良的下落。而監獄裏,又有藍衣社的人,如此一來,藍衣社必然會參與到此事當中。要除掉賈嗣良,光一條瀆職的罪名,可能還不夠。所以,我讓小澤去和他接頭,造成他通敵的事實。一旦賈嗣良或者小澤落網,那個包裏的東西,更是最有效的定罪物證。屆時,賈嗣良必定難逃一死。從時間上算來,從馬場去寧海路報信,到小澤去接頭,剛好可以讓抓捕的人逮個正著。”
杜梅又試了一下水溫,提起水桶裏的熱水,一股腦兒地倒進了大木桶裏。望著杉內一動不動地蜷縮在裏麵,她開始有些擔心,擔心杉內就此不再醒來。忽然,她想起了一個細節,不禁坐立不安起來。“壞了!按當下的情況來看,小澤被捕,應該毫無意外。畢竟,此人不是專業的特工。可這樣一來,我就危險了。萬一這人當場就供出這個地方,那豈不是前功盡棄?老師也沒說這方法多久才能讓人醒過來,真是急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