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我嚴正而懇切地對他說，“真不知道情況居然這麼艱難！本來我想跟你說一聲回家過年的。現在這個情況，我們不如趕快合計合計！”
“好！”表舅看我又恢複了以往那股子初生牛犢的幹勁，緊巴巴的臉上終於放鬆了下來，一把拽住我說：“你快進來看看，這幾天我去鞋廠跑業務，找到了什麼！”
我三步兩步跟他進了黑洞洞的西屋，撲臉的是新鞋子散發出的皮革和膠水混合在一起的那股子刺鼻的味兒。
咦，怎麼全是鞋子，按說年底不是該清貨了嗎，表舅怎麼還進了這麼多鞋子？
“表舅，你不輕輕鬆鬆回家過年，怎麼還進這麼多貨呀，難道想帶回老家去賣？”我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
“對！就是要把這些鞋子拉回家去賣！”表舅很是興奮，語速極快地講起來他這幾天去鞋廠拉業務的收獲。原來，他幾天去跑鞋廠、皮包廠，手工加工活兒的業務一個也沒拉到，但是卻發現了一條財路：到了年底，鞋廠要清理一年沒賣掉的斷碼鞋，各式各樣都有，一雙合格的女單鞋才要5塊，好的皮革做的時裝鞋才要8塊，男鞋也一樣便宜。
“什麼，鞋子的出廠價這麼便宜？”表舅的話讓我非常震撼，我還清楚記得半年前來學校報到之前，買了一雙最便宜的牛筋底單鞋，就花了整整四十！這還是和賣鞋的攤主討價還價半天才買到的，對方開價要四十八呢！
“是很便宜，不過全部都是斷碼，有的款式隻有一個碼子，最多的有兩個碼子，不好批發給客戶。所以，鞋廠的老板幹脆就便宜賣了，甚至都是虧本的！我家裏隻有八百塊錢，我全部用掉都買成鞋子了！”表舅說完，向我眨眨眼，笑了。
“如果我們過年到菜場去賣這些斷碼鞋，這麼低的價格肯定暢銷呀！這比做手工活兒轉包賺錢多了，時間還短！”我恍然大悟，同時又不得不佩服表舅在困境中也不忘尋找商機的堅持和意誌力，“幹脆我們把前一段時間賺到的兩千，哦，不，再加上我打工賺的錢全部用來進鞋賣吧！”
“好呀，就等你這句話！”表舅也很興奮，他激動地說：“豔雪那邊我已經和她說了，她急性子，一聽說價格這麼低，一大早就去鞋廠進貨了。我馬上也去進貨，我一直在賣鞋這行幹，和不少老板都熟，看看能不能和鞋廠老板說說，先讓我們賣，五天借一次款，這樣我們就不愁本錢少了！你呢，不知道怎麼看鞋子的質量好壞，也不大會挑款式，不如就和你翠芬表舅媽一起去賣鞋，我和豔雪先把款式好價格又低的鞋子進過來，這幾天咱們先賣著，等開春這些東西都不愁銷不出去，這個生意做好了，就算阿昌他們再擠兌我們的生意，咱們也不怕沒錢賺。老路子不通了，咱們再找新的路子賺錢嘛！”
“對，表舅，這就叫廣開財源！”我雙手一拍，這段時間的灰暗心情一掃而空，扛起一個轉滿蛇皮袋就去了菜場。
“賣鞋啦，賣鞋啦，十五塊錢一雙的廣州鞋，不買吃虧！”因為著急把鞋子賣掉，我到了菜場，也顧不得天冷風吹，就大聲吆喝起來。
臨近年關，溫州有吃分歲酒的習慣，到菜場買魚買肉的人特別多。溫州人對價格又很敏感，價廉物美的東西他們是不會放過的。果然，我還沒剛剛吆喝一分鍾，兩個挎著菜籃的老師母就圍了上來，兩人一口氣買了四雙。本來，我們進來的女鞋都是三十五、三十六的小碼，恰巧溫州女人身量不高，這兩個碼子剛剛合適，我十分鍾就賣掉了十幾雙。因為圍觀的人多，還差點被小偷偷走了一雙比較貴的女靴。雖然，我數著手裏的鈔票，心裏說不出地開心，但是這個小偷的舉動讓我動了心思：現在我還隻是拿一袋鞋子來賣，如果表舅和豔雪姐今天再進新的鞋子進來，靠我一個人去賣顯然是不夠的，而且擺出的鞋子多，難免不遇到賊。不行，我得找個幫手，幫我一起賣鞋！可找誰呢？如果找個精明的生意人，他看到我們的鞋子這麼便宜，萬一也猜出了我們的進貨渠道，自己進鞋去賣，但我豈不是又要再“幫助”一個阿昌？
對，這一次，我要找一個老實靠得住的夥計，就算他不大會吆喝，但對我們忠心，不會摸清我們的路子撇開我們單幹！
我馬上想到了魏大姐他們兩口子，就是他們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把沒賣完的鞋子帶回表舅家，本來想在他們家蹭飯的，沒想到翠芬表舅媽也推著一輛三輪車剛剛從外麵回來，她的兒子被風吹得紅著小臉坐在三輪車裏，三輪車裏也是沒賣掉的鞋子。
“表舅媽，你怎麼也出去賣鞋了？”我幫她一歲多的兒子把帽子拉好，有些哽咽，“在家看孩子吧，小心他凍著，這些重活兒讓我來做！”
“不礙事，不礙事！早把鞋子賣完，早把本錢賺回來！”翠芬表舅媽是個話不多，人很實在的家庭婦女，看我回來，就開了門，讓我看著孩子，自己幫我們做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