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慈母的作用,反而是最大的。
四貝勒琢磨著朝曦的模樣,指肚摩挲著扳指,他今日才去了上書房看了各位弟弟,子侄。又跟著一同騎射,勾著手上的老繭微癢,“可是孩子說了什麼?”
“朝曦上躥下跳,難免少了那份君側的穩重。皇上近來尋她歡喜,總教她學,她回來卻是苦惱的很,總想著躲開最好,言詞更是隨意。”這讓人如何能放得下心,禾青知道朝曦在弘暉跟前的模樣,多半也這麼說過。
太後在背後撐腰,這小妮子反而有些不知高低了。四貝勒點點頭,既然是這樣,那他有必要去寧壽宮說上一聲。
禾青心裏鬆了口氣,還不等再說半句,卻見一個奴才由著小風子領著進來了。禾青瞧著眼生,沉默的端著茶吃了半口。
“四爺金安,側福晉金安。”
四貝勒應了一聲,這奴才也跟著沉默的不知如何開口。禾青見他寡言,隻能自己問道,“有何事?”
“李格格今早起身有異,等到方才嬤嬤叫奴才過來,說是發動了。”這奴才說的一板一眼的,格外的清楚。聽在禾青的耳邊,卻說不出的怪異。
無關,這奴才竟是沒看出絲毫的喜色?
四貝勒見此,自然也發覺了。對於李氏這一胎,更是說不出的不喜,連自己通傳的奴才都這副神色,還能讓旁人有什麼期盼?何況,這奴才說的,也沒什麼太過驚異的事,故而四貝勒隻道一聲知道了,便讓她退下。
禾青這些日子忙著自己,早已不顧李氏的事宜。隻聽聞這一胎養的不錯,想來很得李氏的期盼,應該是無礙的。
“好了,我進去瞧瞧。”四貝勒起身,禾青眼見著身側伴著一個奴才,該是得了話,轉頭就出去了。
禾青也跟著起身,既然有四貝勒在,那她也不用站在這裏。春夏見此叫銅兒過來,把小台子上的東西都收拾了。鏡兒幫著拾撿凳椅,三兒順勢攙扶禾青走開,春夏留下。
三兒見禾青似心有所想,沉默的走了一路,停在了牆角的魚塘邊上。禾青叫了邊一個麵生的奴才去拿魚食來,三兒眼見著奴才都被支開,心裏一動,“主子,李格格這一回,莫不是有難?”
“倒不是。”禾青搖頭,她摘了一朵枝椏上的葉子,手一鬆飄飄搖搖,無根吹曳落在了水麵上。小魚兒追著上前,擺著魚尾,張著嘴巴,以為是禾青給她吃的,葉子幾下就被水花捶打,雖非沉下,卻已被水花打濕幹淨。
禾青笑著,指了那葉子,“你瞧,這就是李氏。”
三兒狐疑的歪了頭,又看了禾青,“主子知道是誰?”
禾青搖頭,“我又不會卜算,哪裏知道這個。”
“那主子,好似知曉李格格似得。”
禾青莞爾,她又搖頭,“不知道。”
她隻是對四福晉,對李氏,對宋氏的恩怨有所了解。這一回遭殃的是李氏,出謀劃策的是宋氏,無意出手卻是四福晉。並非是宋氏聰慧,隻是她埋伏太久,讓人有些忘記,不會叫的狗才是最狠的。
宋氏手下有限,她不可能出手,她小心謹慎,雖太過小氣,但也足夠挑撥一二。讓四福晉和李氏的恩怨,再加一分。
李氏十月懷胎,眼見著就要母憑子貴。即便母家助力單薄,但她如此就有兩子一女,少不得四貝勒再重視一分,四福晉如何能忍得?宋氏要做的,不過是趁著滿心滿眼都是弘暉的四福晉相信。
相信李氏懷的是四阿哥,做的是側福晉的夢,享的是四貝勒的寵。
此計,便足矣。
禾青莞爾,難怪近來她總覺得忙得很,忙得都忘了宋氏帶著吉官來時,那副心悅的模樣,那是發自肺腑,不曾見過的輕快。宋氏不是沒有算計她的意思,但到底沒有害她,隻是拿她遮掩罷了,禾青無端感慨,卻是難免心裏生起了對宋氏的堤防和疏冷。
不論李氏這一回胎是否不妥,可宋氏這回鬥膽借刀殺人,就該是歹毒。孩子何其無辜,她恨李氏卻遲遲不願下手。她非耐心笑著,等到李氏懷胎十月,等著孩子出世那一刻才肯情願揮手落到。
水花不大,不過順水推舟。隻她放葉落水的罪手,終是沾上不該有的血紅,滿是肅殺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