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魯卻沒有多想,對方的氣勢雖然逼人,但他所遇過的都是高手,無論是誰,都是他現在難以超過的關卡,所以他從來都沒有把自己放在很高的位置上,正如一直穿著的白衣一樣,他的心裏依然把自己定位是布賽爾學院的戰士,從不擔心自己會下跌,因為這已是最低點。
他表現得很自然,不驚不慌,不急不躁。
藏劍越來越不敢小看麵前的青年,心頭的壓力告訴他,這個青年將來會是強大的敵人。
在場的人看著這種無聲的摶鬥,內心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全身都似乎熱血沸騰,鬥誌默默地填充著他們的心靈,就連弓弛和柳星這樣閱曆豐富的人,也不能幸免。
水與火的交織,冰與焰的同生,風與雷的共鳴,潮與瀑的張揚,這僅僅是氣勢的對抗。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客棧大廳內幾乎凝固的氣氛,人們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心中的激蕩都在這幾聲敲門聲中流逝,然而,對於剛才那一場氣勢的較量卻依然記憶猶新,津津樂道。
“開門。”粗魯的叫喊聲,再次從門外響起。
巴魯收起了眼中的殺氣,恢複了原有的冷漠,撇頭望著大門。
藏劍用複雜的眼光看著他,心裏對自己沒能用實際的力段戰勝對方,微微地感到有一點可惜。
“我來。”弓弛朝在場眾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坐下,然後笑吟吟地打開大門,隻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眼眸深處飛快地閃過了一絲寒光。
“怎麼這麼久?還做不做生意?”
一名黑龍學院之人粗魯地推開弓弛,傲氣十足地踏入大堂,見裏麵聚著數十人,微微一楞,眉尖也挑了起來,喝問道:“這裏是在鬧甚麼?為甚麼不開門?是不是在聚眾鬧事?”
巴魯瞥了一眼,發現他正是白天見到的五名黑龍學院之人之一,而衣袖上的七條金花繡帶,說明了黑龍學院學生的身分。
在場不是青雲閣的人,就是滄浪社的人,與黑龍學院之人勢力可謂勢成水火,因此黑龍學院之人的出現無疑將剛剛消散的鬥誌燃了起來,紛紛怒目而視,胸中殺機再現,氣氛也變得沉重。
柳星老謀深算,發覺氣氛有些異常,身邊的滄浪社弟子蠢蠢欲動,捂著嘴輕輕地咳了一聲,然後含笑站了起來,拱手道:“爺,我們正在拚酒,不曉得您來了,請多包涵,不知您有甚麼事要我們效勞?”
“是你!”
黑龍學院之人沒有回應,因為他目光落在了巴魯的身上,想起白天所麵臨的窘迫,心中萬分惱火,指著他怒喝道:“這你個混蛋,大人到現在還沒醒,爺我正想抓你,沒想到你在這裏,嘿嘿,看來,這些人都是你的同黨,毆打黑龍學院之人是重罪,嚴懲不怠。”
一番話頓時激怒了所有的人,一個個怒目相視,大堂內的氣氛變得殺氣騰騰。
傲氣十足的黑龍學院之人,突然發現所有目光都懷有濃濃的敵意,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地看了看退路,赫然見到一名錦衣漢子笑吟吟地擋在門口,明顯是要是封死退路。
他心裏知道情勢不妙,又不想灰溜溜地用遁術逃走,隻能硬著頭皮撐下去。
巴魯早已不在乎殺不殺一個黑龍學院之人,像這種低等黑龍學院之人,殺多了也解不了心頭之恨,他原想抓住青雲閣的弟子要脅放人,隻是眼下的情勢有些複雜。
沉吟片刻,他忽然冷眼盯著黑龍學院學生,地上的黑影也悄悄地移動了。
“你要幹甚麼,難道要造反嗎?”
由於人太多,到處都是敵視的眼光,黑龍學院之人並沒有格外地留意巴魯,因為巴魯對他而言,隻是個不知禮數的渾小子。
身影悄然出現在黑龍學院學生身後。
“砰”的一聲,黑龍學院學生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被巴魯輕輕一拳擊中後腦,立即昏死在地。
望著那張冷峻的麵孔,大堂內的人無不大吃一驚,誰也沒有料到巴魯會出手。
巴魯漠然掃了一眼地上的黑龍學院學生,然後伸出右手提起他,左手指著藏劍冷冷地道:“我們無仇,這人我幫你解決,算是禮物,如果明天正午之前,不把我朋友送到長山城,別怪我無情。”說罷,拖著黑龍學院學生的衣領,向著門外走去。
大堂內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巴魯下手的對象居然是黑龍學院之人,而且手段之快令人咋舌,心裏不禁懷疑起他的身分。
藏劍終於見到巴魯的身手,但剛才一直留意黑龍學院之人,直到巴魯打昏黑龍學院之人才有所察覺,心裏一緊,因為巴魯的手段,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弓弛沒有阻攔,目送巴魯出門,這個青年再一次地打倒黑龍學院之人,無疑證明了他與黑龍學院之人之間並無聯係。
既然如此,就沒有必要對他下手,何況弓弛的內心一直很欣賞巴魯,想把他納入麾下。
過了半晌,人們才回過神,霎時間整個大堂熱鬧了起來,都在議論著巴魯。
“那到底是甚麼人?”
“敢打黑龍學院之人,我看是自己人。”
“不對,我看不像。”
“……”
弓弛拉著藏劍坐下,沉聲問道:“老弟,感覺如何?”
藏劍想起剛才那番無聲的激鬥,心中猶有餘悸,搖頭讚歎道:“這個青年的確是不同凡響,單是那股風暴似的殺氣,這裏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他,就連我們兩個也是遜色一籌。”
“實力呢?”
藏劍皺著眉頭思考了片刻,道:“難說,氣勢與實力不同,氣勢可能是因一時或一事而成,但力量卻是靠累積,依我的估量,他的實力未必太高。
“不過,最可怕的,是他似乎與殺氣融合在一起,隨時隨地都能將殺氣爆發出來,戰鬥力必然隨之大幅提升,做戰時也會奮不顧身地與對手拚命,我們與他搏鬥雖然能勝,但恐怕也會是慘勝。”
弓弛點頭道:“一個人能與殺氣融合,如果不是天生,就是遇到了大事,這種人一旦成為敵人,就會誓死對抗。”
木斐附和道:“老大,小子這麼重的殺氣,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年紀輕輕就已經如此凶狠,將來一定是大惡之徒,不如找個機會把他宰了,以免後患。”
“說得也有道理。”藏劍身為青雲閣主,青雲閣的安危自然是頭等大事,雖然愛惜人才,也不能不小心行事。
弓弛沉吟道:“如果他不是山裏的居民,就一定知道黑龍學院之人的勢力,知道黑龍學院之人的力量還敢動手毆打黑龍學院之人,說明他並不喜歡黑龍學院之人。”
“社主,還有一種可能。”柳星皺著白眉站了起來,神色異常地凝重。
“哦!”眾人都把目光轉到他的身上。
柳星臉色凝重地道:“如果他本身就是黑龍學院之人,而且等級在這些人上,動手打人就不足為奇了。”
“啊!”
雖然柳星的話有些匪夷所思,但如果猜測正確,滄浪社和青雲閣的情報,必然落入了黑龍學院之人手裏,隨之而來的隻怕就是大軍圍剿,因此一言既出,滿堂皆驚,人們再也坐不住了,紛紛站了起來,驚愕地望著他。
藏劍是最憂心的一個,青雲閣在這片山區花了不少心血,如果被圍剿,對青雲閣日後的發展有極大的阻礙,甚至全軍覆沒,因此神色異常的凝重。
他眼神陰鬱,低著頭喃喃地道:“一個青年,會有魂戰士以上的等級嗎?”
“如果他真有黑龍學院之人以上的等級身分,剛才所表現出來的強大氣勢,就不難解釋了,來此的目的也昭然若揭。”
弓弛臉色同樣凝重,歎了一聲,盯著藏劍道:“藏劍老弟,我滄浪社遠據海島,隨時可走,可是你的青雲閣就在附近,萬一有大軍來圍,隻怕會有極大的損失,依我看應該立即撤出城中,免得被困在城裏,進退不得。”
“嗯,弓老大說得對,山林廣闊,可以藏身的地方極多,為保萬全,我們暫避一時,如果那小子不是黑龍學院之人,我們再回來也不遲。”
藏劍沉重地點了點頭,麵對生死攸關的境地,他的冷靜發揮了效用。
“夜鷹團和猛虎堂的兩位老大都沒到,如果不通知他們,隻怕會落入圈套,需要有人留守。”
木斐站了起來拍著胸脯道:“大哥,我留下。”
“你?”藏劍呆了呆,凝視著問道:“你與那個青年見過幾次,他會認出你。”。
木斐嘿嘿一笑道:“大哥盡管放心,我對這一帶很熟悉,隻要有任何風吹草動,我都能找到逃生之路,我會騎馬奔到山口守在那裏,隻要兩位當家一到,我立即引領他們進入林道。”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藏劍感動地拍了拍他的肩頭,欣喜地道:“好吧,你留下,我再留幾個人給你,助你辦事。”
弓弛含笑道:“藏劍,你的手下果然都是血性漢子,難得啊!”
“是啊!木斐從青雲閣建立,就跟在我身邊,算是青雲閣的元老了。”
沒有甚麼比屬下的忠誠和勇敢更值得興奮,因此藏劍笑得很開懷。
弓弛轉頭指著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道:“楊淡,你見過硯冰和北翎兩位當家,隨他一起留下,聽木兄弟調遣。”
“是。”
藏劍又仔細地吩咐了幾句,然後率領青雲閣和滄浪社的人撤離了長山城,鑽入了深山密林之中,隻留下一些人守著林道入口,以便隨時通報消息。
而城中舊有的店鋪也照常經營,以便查探城內的消息。
巴魯並不知道,自己為群豪製造了大麻煩,把黑龍學院學生扔到城外的密林後,又回到了城中,然而當他路過客棧門前的時候,忽然發現剛才還燈火通明的客棧,居然變得悄然無聲,不禁有些驚訝,懷疑黑龍學院之人派人把客棧裏的人也抓去了,於是閃身進了客棧。
客棧內已是人去樓空,四周漆黑一片,隻有陰風殘留。
那麼多人去了哪裏呢?難道是發生了甚麼事情?是不是黑龍學院之人派人把他們抓了起來?
還是……
種種疑問縈繞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最令他擔心的,莫過於鳴一的安危,兩天不吃不喝已是極限,如果再拖下去,恐怕隻有死路一條,隻希望自己的威脅能發揮作用。
枯坐了一夜,客棧內依然是了無一人,所幸的是他找到了一個可以安心休息的好地方。
第二天,巴魯一路行走,竟是路過一家武器店。
巴魯看了看自己,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又梳洗了一番後,與昨天那個披頭散發,衣衫破爛的形象大不一樣,不擔心會被人認出,於是慢慢地走了出去。
鐵匠見他跨出店門,臉色一變,冷笑了幾聲,朝著身後的夥計道:“快去稟報老大,這小子果然平安出來了,而且一身光鮮,似乎發了財,一定是把消息賣了出來。”
夥計不敢怠慢,扔下手中的鉗子,就往外麵跑去。
官衙門外的空地上有一個小茶攤,攤子不大,隻放著幾張桌子,用竹竿撐著灰色布幔遮擋陽光,火爐上正燒著山上挑下來的溪水。
鋪裏沒有客人,茶鋪鋪主很熱情地招呼巴魯坐下,問道:“小哥,你不是城裏人吧?我看你也不像是個生意人,怎麼會到這小山城來?”
“到處走走。”
“年輕就是好啊!一個人到處遊蕩,真是快活。”
鋪主羨慕地看了他一眼,就走去燒水、泡茶了。
巴魯摘下草帽,抬眼望向官衙,發現門口停了兩輛馬車,還有幾名仆人正往車上搬東西。
“吱呀”一聲,官衙的大門開了,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在兩名婢女的攙扶下走出了大門,後麵跟著他的家眷,然後坐上馬車,依依而別。
他們剛剛離開,一名中年黑龍學院之人踏出了一個府邸的大門,濃眉小眼,圓鼻尖耳,身上穿著玄色的道袍,袖子上繡著五條金色花帶,傲氣十足地掃視了自己的地盤。
他不是別人,居然是昨天被巴魯打昏的奉陽。
“這麼快就恢複,一定是魔力的功勞。”
巴魯忽然有些羨慕,自己的魂力沒有治療術,雖說布賽爾學院的學生崇尚狂攻,但如果有神妙的治療術,戰鬥力一定會更強。
奉陽的身後又陸續走出了三名青年的道士,衣袖上都有金色繡花帶,奉陽與身邊的黑龍學院之人嘀咕了幾句,然後領著其中三個走進官衙,而剩下的一名灰袍人指揮著衙役,搬了一個高高的告示板,放在官衙門口的左側。
巴魯戴上草帽站了起來,然後走向告示板,想去看看告示上說了些甚麼。
忽然,街上突然奔來了十幾匹快馬,一直衝到官衙門口才停下,巴魯轉頭望了一眼,心頭驟沉,因為,馬上坐著的人全都是黑龍學院之人。
坐在第一匹馬上的是一名黑髯之人,國字臉,長眉大眼,氣宇不凡,衣袖上的七條金絲繡花帶更是十分顯目,一看就知不是等閑之輩。
當巴魯的目光轉向第二匹馬時,他倏地楞住了。
因為,坐在馬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在禁區中見過的少女。
那少女一身白色的長裙,胸口四朵金燦燦的小花,嫣紅的櫻唇微張,明亮的大眼睛異彩閃動,縷縷青絲隨風飄散,風姿綽約,美態超然。
然而,她眉宇間卻藏著一絲愁意,與之前所見的大不一樣。
是因為掌山的事而來吧?想起禁區的日子,巴魯仿佛嗅到了一絲餘香。
他再往少女的身後望去,赫然發現同來的十幾個黑龍學院之人等級都不低,心中又是一震。
按理說,他們應該相信我已經葬身火海,難道這次來到這裏,不是為了我?
如果不是因為掌山的事而來,難道是因為……
他忽然想起藏劍,想起客棧,心中猛地一動,又想起在掌山時,曾聽黑龍學院之人說過四大反抗勢力,青雲閣、滄浪社、猛虎堂、夜鷹團,而且,認定自己是這四個團夥派去的殺手。
青雲閣,原來那些人是青雲閣的人,也就是所謂的四大謀逆團夥,難道,這群黑龍學院之人是來圍剿青雲閣的人?
抱著滿腹的疑問,他回到了原來的坐位上。
自從在掌山大開殺戒之後,他逐漸冷靜了下來,無謂的殺戮毫無意義,隻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該下手的時候,他毫不手軟。
少女勒住了馬韁,略帶幽怨地眼神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秋波如同一陣清風般從巴魯臉掠過,沒有片刻的停留。
年青的灰袍人見到這麼多黑龍學院之人同時出現,大吃一驚,當他看到人群中有這麼多等級在他之上的黑龍學院之人,更是異常驚訝。
他不敢怠慢,恭敬地走了上來,行了一禮,道:“長山城黑龍學院學生宋熹,參見諸位。”
黑髯之人傲然地端坐馬上,抬眼打量了宋熹片刻,沉聲吩咐道:“學生,我帶了十七位黑龍學院之人來這小小的山城,是為了辦大事,你立即去準備一切。”
“十七位!”宋熹嚇得吐了吐舌頭,黑龍學院之人雖然勢力大,卻包括了人,因為黑龍學院之人的選拔極嚴,等閑之人無法加入。
除了這裏的防守之外,普通的大城大約隻有百餘名黑龍學院之人,如今來了十七名黑龍學院之人,而且等級都很高,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要發生大事。
他不禁好奇地問道:“不知是甚麼大事,竟要勞動大人親自前來?”
黑髯人對於他的過度好奇微微有些不悅,冷冷瞪了他一下,問道:“這裏是誰管轄?”
“是奉陽,昨日剛剛接任,大人稍候,我去請奉陽來迎接。”
宋熹欠了欠身,轉身撒腿就往官衙裏跑去。
過了片刻,宋喜和奉陽急步走出官衙,來到黑髯人的馬前。
“新任的長山城城守奉陽,參見大人。”奉陽知道對方的位階,所以表現得十分恭敬。
“我是掌山禁域的總管墨名。”黑髯人朝他微微點頭,指著身後的四名人介紹道:“這分別是尤牙、
扶風、掖鶴,嗯,還有這位是流千雪,。“
“參見諸位。”黑龍學院之人的位階十分嚴謹,不亞於布賽爾的等級製度,所以奉陽同樣以最後恭敬的態度一一行禮,不敢有絲毫不恭。
“事情重大,我們進去再說。”
“是,是。”奉陽連連點頭,然後轉頭吩咐道:“宋熹,快去安排客棧。”
奉陽陪著五人進了客廳,先捧上香茶,待安坐之後,含笑問道:“大人,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