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一愣,問我:“小東西,怎麼了?”
我咧嘴一笑,說:“爺爺,把那蛇皮拿出來吧。”
爺爺問:“你要它幹嘛?”
我說:“看上去挺好玩的,埋在裏頭白白糟蹋了。”
奶奶嫌棄道:“有啥好玩的,怪瘮人的,埋掉……埋掉……”
我說:“奶奶,我聽師傅說過,那是一味中藥,能治病呢。”
爺爺打量我一眼,問:“怎麼,你還懂得中藥?”
我撒謊說:“懂不了多少,也就一點點皮毛,隻是前幾年跟著師傅去山裏采過幾回藥。”
奶奶問我:“那你說,這蛇衣它能治啥病?”
“聽師傅說,蛇皮的用處可大著呢,能夠祛風定驚,解毒止癢,能醫治驚風癲癇,喉痹喉風,還有口瘡啥的。”我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連自己都覺得驚訝,我哪懂得這個呀,分明是有人在借我的嘴說話。
實話說,我想把蛇皮留下來的真正目的,並不是它能治病,隻是看到了土坑下方連接著的深洞之後,就覺得這裏麵定有玄機,又聯想到花斑蛇的一番詭異行蹤,就覺得或許這蛇有些來頭,說不定是神明對我的某種點化。
但具體是啥,我也說不清。
爺爺彎腰取出蛇蛻,卻沒有直接交給我,而是放到了堤堰的一塊石板上,然後返身回來,繼續往坑裏填著土。
見我走過去,爺爺說:“柴達木,你先不要動它,用陽光曬一曬,也好除去上麵的陰氣。”
這名字我很陌生,聽上去有些別扭,但我還是乖順地返身走了回來。
奶奶隻是遠遠瞅著空空的蛇皮發呆,沒有說話。
把土坑填平後,奶奶又命令爺爺搬來了幾塊大石頭,壓在了上頭,看上去就像一個石壘的小墳丘。
奶奶朝著天上的太陽吸了幾口氣,然後就圍著那個“小墳丘”慢悠悠轉了起來,左三圈,右三圈,邊轉邊不停地嘟嘟囔囔著,偶爾還朝著上頭吐一口唾沫。
臨走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把蛇蛻折疊起來,裝進了衣兜裏,跟在爺爺身後,去水塘洗澡去了。
奶奶一個人回了村子,從背影上她無精打采,像是丟了半個魂似的,我就納了,奶奶是因為沒有找到孫子的屍骨感到遺憾嗎?她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難道回來一個活著的孫子,還不及一堆死去的腐骨?
我心裏有些亂,七上八下不是個滋味兒。
想不到爺爺帶我去洗澡的地方,竟是北嶺的水塘,也就是狼爹淹死的那個地方。
看著平靜的水麵,讓我想起了前天夜裏那傷心的一幕,恍惚中又看到狼爹的冰涼的屍首在飄蕩,禁不住淚流滿麵。
爺爺見我站在水塘邊流眼淚,就問我:“柴達木,你哭啥?”
我抹一把淚水,不敢告訴他實情,隻得搪塞道:“也不知道怎麼了,一見到這麼大的水庫,我就想哭,眼淚就止不住。”
爺爺說:“孩子,那是因為你常年住在山上的緣故,天天麵對著的是土灰色的山,這水麵像鏡子,陽光照在上頭,肯定耀眼,沒事,以後見多了,也就平常了。”
見我呆著沒動靜,爺爺就問:“你會不會遊泳?”
我說:“會一點點,隻是在山澗裏遊過,那裏水淺。”
爺爺說:“那就沒事,你把衣服都脫光了,泡一泡,我在邊上瞅著,順便抽一袋煙,等泡好了,我再幫你搓搓身上的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