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見過給予她生命的那個人,更談不上感情,心中隻有恨。
恨他嬪妃成群,卻又貪得無厭,既然占有了她的母親,又為何始亂終棄,甚至連親生骨肉也棄之不顧?這等冷酷無情之人,有何顏麵為人之父?有何顏麵為天下之主?
要顏麵便當不了皇帝,當皇帝便不能要顏麵。如果想當皇帝的人,皆顧惜顏麵,重道德禮教,被仁義禮智信縛住手腳,保證八輩子也當不了皇帝,不是嗎?
蕭玉忍痛離開天鳴肝腸寸斷,悲痛欲絕,終日以淚洗麵,茶飯不思,滴水不進,任憑辛總管百般安慰,亦難解她心中的痛苦,幾日功夫,竟是形如枯木,奄奄一息了。
小舟在一座小鎮旁靠岸,船家要上岸采購應用之物。
她勉強飲了一口參湯,便搖頭不飲,蒼白幹裂的唇、微微翕動,吐出微弱的生聲息:“哥,小妹要走了,你給我的太多了,而我什麼也沒能給你,我……我好恨……”
忽地雙眸倏張,枯竭無神的眼睛裏,幻現出奇異驚喜的光輝,蒼白的臉上,也浮出驚喜的紅暈,伸出雙臂,仿佛要投入什麼人懷抱,驚喜地叫:“鳴哥哥,謝謝你來看我,我……我好高興……”
言猶未了,雙臂垂落,喉間“咯咯”作響,情形大是不妙。
“蕭玉啊!”辛總管勞累縱橫,悲愴地呼叫:“我苦命的孩子,我不該將真情透露給姓雷的,我該死啊……”
慌忙按住她的“命門”穴,將數十年修為的內家真力,源源輸入她的體內,為她催動生機。
碼頭上忙忙碌碌,大小船隻進進出出,小船旁邊停靠了一隻不大不小的客船,船上的客人正是那位曾在小姑山現身的中年道士一家。他的船先一步靠岸,小船的到來並未引起他的注意,及至聽到蕭玉呼叫“鳴哥哥”,以及辛總管的呼喊聲,所有的人皆為之一怔。
中年道士突然站起,低道:“看情景,鄰船上有鳴兒朋友,而且遇上了麻煩,我去看看。”
說罷,離船登岸,踏上了辛總管的船頭。
河麵上,三隻大客船首尾相接,順流而下。居中的一艘的船尾,佇立著一位一身黑衣的中年女子,正自冷漠地打量著繁忙的碼頭。目光無意中掃過中年道之士,驟然拉回,凝視刹那,全身劇烈一震,打個手勢低叫:“停船,靠岸!”
中年道士沒有留意河麵上的動靜,走到艙口,俯身問道:“二位施主,有甚急難,貧道或者可以助二位一臂之力。”
辛總管正自心煩意亂,擺擺掌,不耐煩地叫:“去去!休來煩人!”
中年道士淡淡一笑,不請自入,看看蕭玉的臉色,又為她把了把脈,說道:“這位施主乃是憂傷過度所致,心病終須心藥醫,輸以內力,對她無甚裨益。貧道贈汝一顆丹藥,或者不無用處,還望笑納。”
辛總管見他不請自入,十分不快,方欲叱責,看清了老道的相貌,微微一怔,心中靈光一閃,脫口道:“道長可是姓雷?”
老道目光一冷,方欲開言,蕭玉驀地坐起,四麵尋視,口中叫道:“誰在說鳴哥哥?鳴哥哥在哪裏?”
老道輕輕歎了一口氣,取出一顆丹藥,和顏悅色道:“施主,請服下此丹,貧道有話問你。”蕭玉推開丹藥,急切地叫:“鳴哥哥在哪裏?鳴哥哥,你在哪裏?唉!他沒有來。哥,小妹此生與你無緣,惟有等待來生了……”
辛總管道:“蕭玉,振作些,也許天無絕人之路……”
蕭玉無力地躺倒,感激地說:“辛總管,謝謝你,你老人家待我如親生,而我卻無法報答你老人家了……”
“蕭玉,不許胡說。”
“不,辛總管,死,對我來說並不可怕。佛家說,人有生死輪回,我今生今世不配與他做夫妻,唯求速死,以求來生早日與他相會……”
不知何時,那位身著白色道袍的道姑與小道童,也來到了艙中。
小道童走上前來,握住蕭玉的手,稚氣地說:“施主姐姐,休要聽信那些鬼話,人死一了百了,未必能夠轉世。你很愛鳴哥哥,想得到他也非常愛你,如果他得到你的死訊,一定會痛不欲生,甚至有可能會去死……”
“真兒,休得胡說。”白衣道姑推開小道童,將蕭玉摟在懷中,親切地說:“施主,你太癡情了,若能信得過我,請將你心中的痛苦吐訴出來,貧道也許能為你排憂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