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山中光景正好。我獨自執了壺酒,坐在亭中,怔然看著天際。自離開蘇宸,三月了。
三個月前,葬禮結束後,我便走了一趟忘川,在哪裏,我遇見了可以幫助我的人。
他叫清遠,我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是個神人。我的身體已下葬了,再挖出來顯然不太現實。於是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從一株紫菀裏煉了一具身體,施法把我的魂合在了那具軀殼裏。容貌倒是沒變,卻成了一隻花妖。這一度叫我極為鬱悶,不過好在活過來了。活過來就好了。
我拜了清遠為師,雖說學不了什麼,但有了師徒的名份,他總不至於一個不當心再把我弄死。
花妖這種東西,我總以為是有點什麼異能的,但師父說,我由於是因病過世,身體裏還有當年未清的毒素,他煉的身體自是比不上血肉鑄就的,所以除了讓我重生也沒別的作用。更要命的是這具身體比之我死時也好不了多少,故我整天頂著蒼白的臉,虛浮的晃來晃去。
為著調理,每日要喝下好幾碗稠苦的藥汁,還要接受師父長達三個時辰施法的摧殘,我覺得要是還好不了就太對不起自己了。這三個月日日調理,終於好了幾分。起碼,可以沾酒了。
我覺得我該去找蘇宸了。
興衝衝去找師父。
師父正在涼亭裏作畫,潑墨山水,加之他穿了一身青衣,頗有些高人之姿。隻是走近了就可以發現,宣紙上的墨跡,顯然不是什麼佳作。我忍住笑,對著一臉懊惱神色的師父說:“師父,我要走了,我要去找他。”
他看了我一眼,說:“三日回來一次,你的身體還不行。”
我笑:“知道了。師父放心。”
簡直太過順利,我收拾著包裹,想著蘇宸的反應。卻猛然憶起自己的屍首已下葬了,蘇宸會不會像對紅衣女子一樣,把我殺了?又搖搖頭,怎會?他一定會認出我的。
但又怎會這麼順利。
師父進來時,我正要出門,他沉聲說:“紫菀,我忽然想起一個事兒,你恐怕走不了了。”
我見他滿麵凝重,不覺問道:“怎麼了?”
“你也知道自己身子弱,日日調理,我也以為快好了。可你,你身上的毒素已然根深蒂固,我用了好些法子才遏製住。況且,你記不記得自己是紫菀裏煉出來的?”
我點點頭。
“方才你說你要走,我覺得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就答允了你。可我卻發現那株紫菀竟有了頹敗的趨勢,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你同花生同花死,如此,你可曉得了?你現在走,一旦發生什麼事,便是灰飛煙滅的下場,你還是先待著吧。容我想想法子。”
我怔住了。這意味著什麼?我看著師父,他不像是在開玩笑。良久,我問道:“如果沒法子了,我……還有多久?”
“按這個趨勢,興許,不到一年了。不過紫菀,有辦法的,師父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我軟軟的滑在地上,耳邊似有聲音,我一概置若罔聞。我,才活過來啊!為什麼如此待我?我和蘇宸在一起一年,嫁給他三年,死了三月,重生三月,如今,若我之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那我們有糾葛的,連六年都不到。六年,這麼短,短到連記憶都似乎那麼少。這叫我,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