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興安嶺最北端,出了名的窮山惡水,一個從未出現在地圖上的村子,青龍村。至於這牛b哄哄村名的由來,就算是問村裏最老的一輩,也會讓那群每天倚老賣老的家夥們直撓頭。
村後上山路前的老木樁上坐著一個大約有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夕陽下,這個不知道愣了多久的家夥一動不動,像是失敗的雕像。
太陽落下了山,年輕人毫無征兆的一陣傻笑,那張平庸的臉笑起來有種別樣的味道,帶點嘲諷,帶點自嘲,又有著那麼一點點陰柔,與這粗曠的大山格格不入。
年輕人跳下木樁,伸了個懶腰,雖然露出的胳膊鼓出畸形的肌肉,但身板還是擺脫不了瘦弱兩字。說說也奇怪,在這窮山惡水風吹日曬了這麼多年,這年輕人的皮膚卻是一副病態白色,有些詭異,但對知道這年輕人身世的一村子人,沒有一個覺得奇怪,甚至巴不得這姐弟倆趕快死了,二十年也好,三十年也罷,對這不知炎涼卻薄情的村子來說,這姐弟始終是外人。
離這無名的大山最近,離這有名的村子最遠的一戶,一間簡陋到極點的草屋,不大不小的院子,或許這是整個青龍村最寒酸的地兒,但同樣也是這窮山惡水中最讓人挑不出一根刺的地兒,一切歸功於一個女人,一個十二三歲就在冰天雪地裏撿幹柴,一個為了養活一個比自己小五歲弟弟做手工活磨出血泡,一個青龍村曾經最水靈的姑娘,卻被這狗娘養的生活摧殘成了黃臉婆的女人。
年輕人走的特別的慢,出了名的慢性子,有時為了幾朵不知名的野花都會駐足幾個小時,所以整個村子除了個別幾個傻子幾乎全都認為這姓趙的腦子有問題。至於這叫趙匡亂的病怏子為什麼喜歡野花,或許隻有他自己清楚。
“姐,我回來了。”趙匡亂推開木門,笑的一臉人畜無害,但要是知道這家夥可是敢和山上的野豬黑瞎子肉搏過的猛人,就沒有人覺得這笑容可掬了。
“亂子,刀叔剛剛來過,說是在山上看到了老虎。”一個衣著樸素的女人笑道。這個女人就是趙匡亂他姐,趙雪梅,一個看似溫柔卻倔強到讓人心疼的女人。也是狼心狗肺慣了的趙匡亂唯一的軟肋,在青龍村,你可以指著他的鼻子罵娘,你可以說他是雜種,是廢物,甚至是大山中的畜牲,但隻要觸及到這家夥的底線,當天晚上他就有可能翻牆,用那把磨的不是一般鋒利的土刀架在你的脖子上。總而言之,趙雪梅是整個青龍村乃至這方圓幾十裏最水靈的女人,但他弟弟卻是個不要命,戰鬥力令人發指的瘋子。
“淨聽那家夥吹牛扯屁。”趙匡亂笑罵道。刀叔是這幾乎是與世隔絕的村子中的“文化人”,至於這個“文化人”代表著什麼,不過是在附近的縣城上了半年的初中,識幾個大字。不過這罕有的“文化人”到了三十還打著光棍,成了趙匡亂自小到大最納悶的事。
如果說勢利的王瘸子最不待見這姐弟倆,那刀叔算是整個村子裏唯一不把這姐弟倆當外人的人。趙匡亂從記事起這長相有些猥瑣的大叔就會一天來上八趟,會像個鬥雞一般跟鄰村調戲他姐的混子們鬥個你死我活,有時趙匡亂會想想,其實認這個會講些自己沒聽過的大道理的爺們當姐夫也不錯。
趙匡亂回過神,發現自己又走了神。對自己容易走神的毛病,趙匡亂也試圖改正過,但試了幾次無果後,就任由自己每天被別人當傻子。
所謂說曹操曹操到,刀叔這蹭飯的常客又踩著飯點過來,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也沒人把這村裏人口中不成器的家夥當外人。
“亂子,明天跟我上山,今天我去山上看套子的時候看到了老虎腳印,可能又是那神出鬼沒的家夥,乖乖,我一個人愣是沒敢摸上去,咱爺倆一起說不定還能見見那大蟲的尊容。”刀叔滿嘴塞滿饅頭,指手畫腳道。
“先別吹牛,把你那滿嘴東西咽下去再說。”趙匡亂笑道,一點也不在乎刀叔那冒火的目光,沒脾氣的刀叔最忌諱的就是別人在趙匡亂他姐麵前說他的不是,當然趙匡亂這家夥例外。
刀叔使勁咽著飯,結果被噎個半死,還好趙雪梅默默給刀叔倒了半杯水,讓刀叔的臉一陣紅。
“亂子,也不瞅瞅你姐,跟你姐多學著點,整天沒大沒小。”喝了口水,刀叔咳嗽兩聲,似乎是收回了威嚴,又開始作威作福。
趙匡亂一臉無奈,看了看他姐,笑了。
被人戳著脊梁,過的再怎麼艱苦,又或者沒有什麼所謂的未來,見識不到什麼叫做外麵的世界,但隻要能看到他姐的笑容,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