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黃昏幺夏(1 / 1)

別杵那兒給老子演苦情戲!交錢!

院子裏的腳步聲已臨近,一聲粗吼令人有些發麻。杳兒娘撲在地上,跌跌撞撞往外爬,微微抬起頭,卻被刺眼毒辣的陽光猛地閉上眼。

老子告訴你,別以為有那儲……儲什麼來著……顧飛抹抹嘴,騷了騷光頭,竟忘記了這所謂縣令的名兒叫甚。一旁的侍從稍挨過來,嘀咕道:鎮主,儲雲縣令。見他蹭著衣角,大聲朝天一吼:儲雲!對,儲雲,你以為有他給你倆窮鬼撐腰,嗬,做夢吧。說罷,緩緩蹲下,眼神裏帶著些暗色,奸詐一笑道:我看你也經不起什麼折騰,呶,借星河跳下去罷。

娘神色慘白,一動不動跪地不起。

儲雲隻是個縣令,但比起顧飛還是有兩把刷子。酒酒活著的十九年來,無時無刻不在幫助她,雖說是個純粹凡人,不懂仙界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於此認識了杳兒,說得上是心善。每逢顧飛前來她們家收稅,走第一個不遠萬裏擋在前麵替她娘親交。儲雲出身不錯,家父乃首屈一指的富主,家母,縷煙台不醉不歸的美人歌妓,自然是有些小錢。

杳兒仍坐在破舊的床榻上,手裏擰著薄被的一角。她至今還是如此,冷心冷肺,不善交談,酒酒近來獨愛看戲,尤其是些妻離子散的憂心戲,鬧得台上一片沸騰,哭哭啼啼整日不休,概是精神狀態不怎麼好罷。她不知是杳兒這個凡人太喜哭,心慈手軟,還是下凡有些悲傷,不問紅塵的青丘灰狐,也有被卷進來的一日,患不治之症後也沒再去看過,本想喝幾口酒,竟不知杳兒是忌了此物的幹淨人。

見她娘灰白的亂發,後頭別一簪玉梨木漱,據說還是三十年前的嫁妝。來人,將她捕了!還有裏頭那小弱姑子,一起!顧飛叉著肥腰,使喚兩個壯漢,進屋去抬杳兒。“杳兒……杳兒!你們抓我好了別碰杳兒!”她娘賴在地上,叩頭之處已淌出猩紅的血。

娘……

她無可奈何,隻喚了聲娘罷。

忽降一陣狂風,吹著梨樹直落花瓣,杳兒朦朦朧朧張開眼,隻見得一男人提著冷劍,飛碩的雪竟在烈日中舞動,飄禦於風的雙袖撫著蒼白之發。

啜的一聲,明閃出五道幽光,刺眼不穢。轉眼間杳兒娘早已昏了過去,頭重重摔倒在地,怕是無法蘇醒了。那男人挑著雙眉落地,一個箭步衝向顧飛等人,揮劍後一片血色,慘不忍睹。她雖不怕這突如其來的陣陣狂風,可吹著她有些難受,睫毛上凝著凍雪,想來也是怪,大夏之際竟會下雪,杳兒明白,這是天上的神,但不知是哪族的,可能是憐憫她,或是娘親找了個有高超法術的庇佑小仙……

她已昏睡了過去,後來發生什麼她截然不知。隻曉得有一男子,比自己高出一個頭,助她死裏逃生了一番。

一日,兩日,三日……

杳兒如在夢中陶醉許久,她一萬歲時在青丘遊山玩水逍遙自如,在神族走馬觀花看霧賞月,唯獨上古帝王未能親眼目睹,她挺想見見這神秘的一代奇人,甚至有些思慕,在天界聽柳芳華教書時所說,這上古帝王名喚長顏,是北冥孕育出的仙,同一山野精恩羋子相遇之後結義,飲了八十八杯金蘭酒,隨後打下一片璀璨江山。可惜恩羋子早逝,她清楚記得,柳芳華每次講到這都要落淚幾分,問其故,總答是太傷情才如此,可酒酒不信。那時長顏便一統天下,尊為帝王。

“醒了?”那男子並未開口,而是用元神與杳兒相通。

她抿抿稀薄的唇,突然驚醒,額上還殘留幾滴冷汗,緩過後,便試著用元神對話道:你是何人?我娘親派來的?杳兒揉揉眼角,殷鬱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