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烏綾畫生(1 / 1)

初晨,日光遮掩在遠處的山下,有些模糊。

此時是烏綾鎮最熱鬧之時,街邊打地攤的買板栗的,一個不少。烏綾鎮看似和諧美妙的世外桃源,私底下勾結來去的奸商隨處可見,這座鎮子不同於別處,腹中一川,喚為借星河,從而把鎮子分兩陸。

借星以西,富民居住,以東,貧民窩窟。鎮主也是位常幹偷雞摸狗的事的富官,以勢壓人早已不是稀奇,近年來,窮人家辛苦養的雞鴨魚豬無一幸免,落入鎮主手中,此人名顧飛,第一惡霸。

凡世投胎以來,她活了將近十九年,無苦不受,無災不遇,卻總大難不死,除身子有些虛外,學識善品還是不錯的。“大夫我家姑娘病了幾天了,您行行好開副藥……”

白楊床榻上,臥著蓋薄被的少女,烏棕的長發披肩,臉色明顯著憔悴。稻草鋪的陋墊微涼,杳兒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咳血不止。那大夫拎著藥箱,擱著腿坐在缺角凳上,緩緩道:老醫未見過如此罕見之病,脈也把出什麼花頭來,另請高明罷。杳兒娘上前幾步,踉踉蹌蹌跪下,伸出手扒住他的衣袖,拚命拉扯。

大夫……救救她啊,我養杳兒不容易啊……

娘費力哭喊,叫人一陣撕心裂肺,那醫者一腳將她踹開,提了提白衣瀟灑離去。她抽畜了一會兒手指還在微微顫動,娘悲催的臉越發難看,爬過來握住杳兒的手道:“你放心,娘不會不管你……那大夫隻隻是有事,先,先走了……”她便不說了,杳兒慢慢合了眼睡著。

酒酒未曾想過,墜入冰川後竟生在這麼一個貧家,整日僅吃粗茶淡飯,正午還得頂著烈日打魚賣錢幣。若是一日未幹活,就要遭那顧飛惡霸的罪,甚至兩日沒粥吃。住慣了青丘,來這鬼地方難免些不適應。酒酒此番並非下凡來渡劫,隻是暫時丟了元神,落在杳兒這凡胎中,還碰上個哭哭啼啼的軟心腸娘。

她曾在青丘的所作所為,記得十二分清楚。日思夜想如何回去,是跳河自盡?若沒死,不但回不去反倒要受疼;是跑去顧飛那尋死?罷了罷了,她不願任人宰割。回想之前,在天塾中學識,好歹還有個青丘王君之女的虛號,如今要飽受欺淩,想還手又沒這膽子,唯恐找些壯漢將自己家亂砸一通,方才解氣。酒酒無聊時還惦記著西山上的酒,時不時思考下扔她下冰川的男子所謂何人……

空想歸空想,現實歸現實。

午時,璀璨斑斕的陽光潑灑於杳兒的床榻,伴著院子中亭亭玉立的梨花香,一點一點浮上她淒白的臉頰。

開門!給老子開門!一陣喧嘩打翻了少女的夢,肆意飄蕩在日光下,杳兒隱約能聽到些聲音:鎮,鎮主……再給我們,兩日罷。是她娘,還帶著抽泣聲,看樣子哭得有些厲害。她緩緩爬起,依偎著磚牆,看著窗外有幾個高大密集的身影,正圍住一個趴在地上的女人。這其中一個子小得格外顯眼,不難看出是顧飛。見他囂張至極道:嗬,這麼點兒小錢也供不上,果然是窮人窟的。

杳兒隨手拿開貼在額上的濕布,眯起眼望著她娘。

鎮主,我求求你,我家姑娘病的嚴重……孩子她爹也不知去了哪,容我幾天可好?娘哭訴許久,愣了會兒便匆匆忙忙往衣兜裏掏出幾枚銅幣,雙手捧著塞給顧飛,又拍了拍織滿布丁的青褲。

見她慌張得雙腿發顫,跑進茅屋裏,翻箱倒櫃,打算取幾枚值錢的海珠,來抵押食稅。“娘。”杳兒終於忍不住吐出一字,眼眶裏還打轉著晶瑩的淚,她停下手中的翻找,緩緩走向杳兒,坐在破床榻邊用手撫著她的臉,道:乖孩子,娘沒用啊,讓你受苦了……

兩人擁在一起,樹伴著梨香吹起清風,揚過一陣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