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結伴行來,正是春光大好,一路上山花爛漫,流水潺潺。成季善於狩獵,生性活潑,一路上領著小刀在放置陷阱,收獲了不少野雞野兔之物,烹飪之後當真美味無比,三人大逞口舌之福,倒也十分愜意。隻是夜間,陸奕冰毒發作時,凍得痛不欲生,精神十分萎靡,隻得以劍作棍杖地而行,成季看著也無可奈何。
七天過後,離那許家溝漸近,路上已可見稀疏人家。不料天空下起連綿春雨來,落在人身上卻教人難受異常,三人不得已找了一個廢棄的草亭稍坐片刻。
草亭外,幾株斑駁的野桃開得極盛,桃紅色的花瓣在雨中洗得一塵不染,一陣春風疾雨過來,更是吹起漫天花雨落紅碾落成泥,發出陣陣幽香,三人見得如此,不由看得癡了,就連那一向多言,此刻正抱怨晦暗天氣的成季也醉其中,一時各有所思。
陸奕心道:閑人行李,雨扇芒鞋塵世外;長揖忘言,回棹桃花插滿船。一生隻願與父親泛舟江湖,而絕不沾染紅塵凡俗,如今卻天人永別,不禁悲從心來。
正思忖間,突然遠處竹林邊隱約傳來人聲,三人抬眼一看,卻是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老者,手中拿著一個酒葫蘆,邊走邊飲,也不顧打濕的衣裳,步履蹣跚而來。
進得亭內,也不理會三人,隻往亭中一躺,繼續喝起酒來,嘴裏依稀念叨:“吾生也有涯,而知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
成季聽得實在不耐,大聲對老者喝道:“老頭,你念的啥鳥語,聽得好不爽快。”那老者卻置若罔聞,自顧自的喝酒唱吟。
成季更是大怒,正待上前理論,小刀卻拉住成季的手道:“三哥,這老人家看著也十分可憐,還是不要與他計較吧!”。成季猶自不平,看到小刀苦苦相勸,也隻得作罷,坐在亭邊生著悶氣。
不一會兒,那老者卻不再唱吟,口中發出呼嚕聲,竟然睡著了。
此時,風雨漸住,陸奕三人收拾停當,卻是要行。隻小刀看著亭中老者衣著淡薄,而此時依舊還有料峭春寒,擔心老者凍壞,心中實在不忍,便將自己包裹中一件破舊的襖子蓋在老人身上。成季看在眼裏,嘴裏雖然罵罵咧咧,卻也沒有阻止,三人便往許家溝走去。
隻半日便找到了小刀舅舅所居,小刀甥舅相見,自是相擁痛哭一場。其舅家中雖然不算殷實,倒也可以勉強度日,在當下豪強四起兼並土地的情況下,家中還有幾畝良田,當真難能可貴。
小刀舅舅隨即張羅著飯食,三人才用飯完畢。突聽得一陣雞飛狗跳,一陣疾亂馬蹄從村外傳來,由遠及近卻是徑直朝這邊院子而來。
眾人大驚,小刀舅舅急忙帶著三人往屋後躲避,還未走出多遠,便聽得前院一聲響,幾條大漢已然衝進院子,領頭兩人身材高大相貌粗豪,手中兵刃閃閃發光,讓人不寒而栗。
陸奕正不知如何是好,成季卻轉過身來,口中大叫:”大哥二哥!”,兩個大漢隨即哈哈大笑,擁著成季朝院中走來,小刀舅舅連忙將眾人迎進屋子。
原來那日成家大哥二哥不是兩個道人對手,隻得去尋找江湖朋友相幫,不料成季已然脫險。成季把別後經曆說來,眾人對成季手段也都讚歎不已。
少歇片刻,成季卻是要隨起兄長而去,三人這幾日同曆生死,此刻分離在即,不禁多有感慨,尤其小刀更是不舍。
成季卻是豪爽笑道:“想我兄弟三人,以後絕非池中之物,若他日成三富貴,絕不相忘。兩位兄弟,卻是保重!山高水長,後會有期!”,隨即踏馬隨眾人而去!
待成季走遠,陸奕心中暗想自己也終不負瞎眼大娘所托,即便欲告辭西去。
小刀舅舅卻是一把拉住陸奕說道:“我看陸兄弟形容憔悴,似有重疾在身,如何遠行?恰村外有一寧先生,三年前駐留此地,醫術高超活人無數!替鄉民看病,又不收分毫,真是菩薩轉世!”。陸奕心知自己所患絕非尋常醫士可以作為,正待推辭,卻架不住小刀舅舅熱情相勸,隻得答應前去。
三人出村行得半個時辰,便已到那個寧先生所居小院。隻見竹籬茅舍,石屋花軒,更有流水繞戶,陸奕心中暗歎好個幽雅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