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一聲龍吟似的清脆聲音響起,劍尖本來已經擦到了雷仁的咽喉,隻需再進三分,便可刺破他的喉嚨,卻在聲音響起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向著旁邊一蕩。
項子華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水猛一怔,姬子產一怔,雷仁也是一怔。
怎麼回事?
大路兩旁是茂盛的鬆林,微風徐吹,鬆濤陣陣,針葉簌簌而落,卻無半條人影。
馬車停著,兩匹健馬低頭啃吃著路邊幹枯的野草,根本就對這邊的變故無動於衷。
“姮娥?”雷仁腦海裏冒出這個名字,卻無暇多想,死裏逃生的遭遇讓他出離暴怒起來,醒過神來之後,第一動作便是用力揮出了右拳。
“砰——”一聲悶響,如中敗革,尚在發怔的項子華胸口中拳,塌下一個大坑,胸骨斷裂聲被砰聲蓋住,幾不可聞。來不及反應,雷仁重拳連續擊打在他胸口上,左右開弓,砰砰連聲,彷佛擊打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截木樁——攜怒而出的重拳,便是木樁,也得被他擊成粉末。
冒險者的結局是什麼?不成功,便成仁!
項子華眼睛用力的瞪著,眼珠子彷佛一不注意便要掉下來一般,可謂死不瞑目。旁邊的姬子產看的心驚肉跳,想要逃跑,卻發現雙股戰粟,酸軟無力。
“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發覺雷仁看向自己,他的心防徹底崩潰,屎尿齊出,雙膝一軟,人已跪了下去,磕頭如搗蒜一般,淚如決堤,鼻涕橫流,貴族氣質蕩然無存,像個可憐的小醜。
雷仁提起了手,聞到鼻端傳來騷臭的味道,突然有些意興闌珊,提腳踹在姬子產肩膀上:“滾遠點,別讓老子再見到你!”
不再看姬子產一眼,轉身向馬車走去,身形瘦小,看在水猛的眼中,卻突然感覺變的高大了起來。
馬車內再次沉默,車輪粼粼,氣氛十分怪異。
“為什麼不連他也殺了?”姮娥突然開口,語氣平淡,不像是再說人,而是說什麼雞鴨之類。
水姨心一顫,幹脆閉上眼睛,靠在車廂壁上。如果能夠連耳朵也關上,她絕對毫不猶豫——小姐跟這雷仁都是怪人,那可是活生生一條人命啊,怎麼就能跟沒事人一樣呢?
她沒敢下馬車,自然也就沒有看到雷仁險些命喪的情景。
“項子華暗箭傷人,死有餘辜。姬子產已經嚇破了膽,殺他髒我的手!”
“你不怕他回頭將你的行蹤曝光出去?截教門人,修真者人人得而誅之,便是三青出手,都不會有人同情於你,將他放了,無異於放虎歸山,自掘墳墓之舉,莫非你不怕死?”
“自然怕死!”雷仁毫不掩飾,轉而說道:“我隻是不想做一輩子的藏頭烏龜罷了,小姐也說過,該來的自然會來,無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如果一定要死,早死一天,倒也痛快。”趨利避害是他宦海生涯養成的習慣,破釜沉舟,不計後果,才是他的本質。他已經想通了,既然已入絕境,與其逃避,倒不如痛快一戰,沒準兒還能殺出一條血路來。
姮娥沉默,良久,方才說道:“早死晚死,果然並無分別……有些事情早已命中注定,所能做的,僅僅是全力而為,不留遺憾罷了!”
雷仁總覺得姮娥的話中處處玄機,仔細琢磨,卻又琢磨不出個所以然,遲疑片刻,索性不再多想,試探著說道:“剛才多謝小姐援手……”
姮娥不置可否,緩緩靠在身後的行李上,紗巾貼在她的臉上,勾勒出模糊的輪廓,鼻梁高挺,彷佛睡著了一般。
“這是默認了麼?”雷仁一歎,果然又是個高手,跟田娟兒一樣神秘。
夷城是巴國的國都,一路南行,居然再無斜月洞人騷擾,開頭雷仁還有些奇怪,到達巴國之後方才明白,準備多日之後,巴蜀兩國終於開戰,褒國也參與其中,費混率領數千戰士,與趙鵬程一道,已經突破了巴國部署在邊境的防線,一路勢如破竹,距離夷城已經不足百裏。
戰爭的陰雲籠罩在巴國百姓的頭上,路上行人個個行色匆匆,神色凝重。
這個時候姮娥來巴國,想做什麼呢?
雷仁心頭疑惑,等到夷城在望,姮娥突然開口吩咐水姨:“你跟水猛進城找個客棧暫且住下,我跟雷仁去鍾離山一遭,很快便回”時,突然醒悟了她的目的,心頭狂跳,一顆心頓時熱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