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語錄》(警句箴言類)
一部箴言警句的薈萃門。15名“權力語錄”,其實包含了人文、社科等諸多方麵的內容,這樣也好,是一種“泛權力”的概念,不會作繭自縛,畫地為牢,思路的寬泛和靈活,是做事業應備的條件。軟實力等就應該是在這樣的思想背景下提出來的吧?
這倒暗合了本書244頁“固守同一個意見從來不被視為政治領導的優點”這一警句的內涵。固守和放棄,堅持和妥協,垂釣和撒網,點與麵,宏觀與微觀,這些看似相對、相左的命題,其實正是辯證論的真諦,是相互可以倚靠的支點,也從來都是互相轉化的必要條件。隻要我們做出選擇,我們就必然會有所得失,區別僅在於其微觀、中觀和宏觀的空間限定,或短期、中期、長期的時間期待。因為社會因素是極其豐富,甚至是蕪雜的,評判的標準又總是受到多種尺度的左右,時代思潮還會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個體的人生一定會留下種種遺憾,這沒有完滿的解決之道,哪怕在永久權力的幫助下。從這個角度說,所有的人,又都是平等的,或在動態中獲得了平等的人生。嗨,這些事情,真是說也說不清楚。
(《權力語錄》,(美)丹尼爾·B·貝克著,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8年1月第1版)
《弱者的武器》(社會學)
本書是美國政治學與人類學教授斯科特關於“三農問題”的一本專著。這個“三農”不是中國的三農,卻是馬來西亞的三農。1978年至1980年,斯科特在馬來西亞古打州水稻主產區的一個村子裏住了兩年,對當地的農民、農產、經濟、社會、征召、稅收、選舉、勞動、人口、土地、人性、風俗、日常生活等等進行了記錄、思考和研究。他的最著名的結論是:通過對馬來西亞農民反抗的日常形式——偷懶、裝糊塗、開小差、假裝順從、偷盜、裝傻賣呆、誹謗、縱火、暗中破壞等的探究,揭示出農民與榨取他們的勞動、食物、稅收、租金和利益者之間的持續不斷鬥爭的社會學根源;農民利用心照不宣的理解和非正式的網絡,以低姿態的反抗技術進行自衛性的消耗戰,用堅定強韌的努力對抗無法抗拒的不平等,以避免公開反抗的集體風險:這些農民反抗的日常形式,也可以稱之為弱者的武器。
這是一個令人過目難忘的結論。但在我的閱讀印象中,這本書卻是“主題先行”的產物,即作者有了相當的思考和主要結論之後,才“為了這樣一個目標,我在馬來西亞的一個村莊裏度過了兩年時間”;“在我開始研究時,我的想法是展開我的分析,將研究寫出來”。主題先行並未妨礙斯科特對農村階級關係、生產關係和人性進行深入研究,因而這本“卓越的著作”,是“任何想要了解東南亞農民社會的人都不能錯過的門”。我對此深感認同。
(《弱者的武器》,(美)詹姆斯·C·斯科特著,鄭廣懷、張敏、何江穗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7年7月第1版)
《語言地理類型學》(語言)
讀日本學者寫的這一類人文科學專著,最大的感覺就是幾乎完全不見西方學者那種抽象、理性的思維。日本學者似乎長於對知識的總結和歸納,而不擅長抽象。經驗成為他們學術認知的一個重要內容,也是方法。據譯者介紹,本書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譯至中國時,在語言學界引起較大反響,也成為這一領域的必讀書。我覺得這是可以想知的。在一個語言教學和地理教學都十分陳舊不堪的年代,語言和地理的結合不可想象。在開創性方麵,這本書有其不可抹殺的價值,如果它在全球語言學界確如譯者所言有開先河之功的話。語言和自然地理之間無疑有著非常直接的因果關係。但在人文曆史的背景下,情況會變得極其複雜,這正是語言學界可以、也不得不大顯身手的地方。
這本書給我留下的另一個深刻印象,是日本學界對中國文化的根深蒂固、無所不在的依賴,(也許這隻是漢語學者的個別現象?)那種自然而然的情感流露既令我感覺不那麼適應,又引起我更廣泛的思考。讀這本書一點兒都不難、不累。看起來,多樣的文化真是有好處的。因為可以互補,可以調劑,更可以有不同的選擇。
在本書中,橋本萬太郎認為,“東亞大陸民族發展與歐洲不一樣,東亞的周圍民族緩慢地被中國同化著;從自然環境看,東亞大陸中心是富饒的平原,人民世代定居,歐洲不同,高加索土地幹燥而多鹽堿,原始人不是牧畜就是行商,不斷遷居成了他們的習性。”據此橋本用形象的比喻稱東亞大陸的語言為農耕民型語言,稱印歐語言為牧備民型語言。在橋本萬太郎的眼裏,亞洲東部大陸是作為語言和文化的中心區域存在的,它具有自然而然的代表性。
(《語言地理類型學》,日本,橋本萬太郎著,餘誌鴻譯,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北京公司,2008年6月第1版)
《風土》(曆史地理)
這段時間看了兩本日本學者的專著,一本是橋本萬太郎的《語言地理類型學》,一本是《風土》,兩本書在類型上有相近之處,都與自然地理有密切關係。
上世紀四十年代以前日本學界的文風就是如此?還是這個西北太平洋島國的“風土”使然?或者我們這一代人受西方文化(包括我們已然習慣了的學術語言、思維方式、觀念判斷)的影響不自覺就有些“過深”?日本這兩位學者的學術語言、學術思維都有讓人感覺特別奇怪的地方。他們進行論證、推斷、評價,憑感覺、憑直覺和經驗的成份總顯得過多,缺少我們認可的原則、概念、邏輯和因果,未能依賴從普遍經驗中融彙提煉的抽象“理論”,總不免有牽強之感及情感因素。這本《風土》更帶有散文性質,不僅較多引入旅行見聞,還因此得出一些較難理解的“另類”結論,比如把季風與“潮濕”直接聯係起來,並誇張地放大“潮濕”的文化功能,使人費解。但作者在整體感上有創見,本書指出的地理環境事實,在族群文化性格的研究中,也頗具價值。
什麼是“風土”?我的理解,風土就是自然環境中的人文。作者把風土分為三種類型,季風、沙漠和牧場。季風區的特點是“潮濕”,沙漠區的特點是“幹燥”,牧場區的特點是“風調雨順”,這是《風土》的概念。在本書中,牧場型文化指中西南北歐。在南歐,地中海裏少產海鮮,因此發展起來商貿文化。歐洲的特點是夏季“幹燥”,冬季濕潤,這使得歐洲氣候舒適,春夏則雜草不生,冬草(牧草)茵茵;小麥種下去以後,總會風調雨順、如期收獲;收割的季節也長達一個月,這一時期既不會多雨,小麥也不會因過於幹燥而減產;不必三夏大忙,搶收搶種,斷然見不到黃淮海平原與老天搶食的緊張場麵,可以悠然收獲。這裏的害蟲也很少。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使歐洲這個牧場型的地區發展出來一種“合理主義”文化,這也是歐洲人“理性價值觀”的自然地理基礎。
(《風土》,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年9月第1次印刷)
《中國不高興》(時政)
2009年上半年的一本《中國不高興》,在中國讀書界,也在海外的華語圈,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熱議,連全球發行量最大的日報《參考消息》,也不吝篇幅,轉載了整版相關文章,引起了中國讀者的廣泛關注。
《中國不高興》,是在全球金融危機背景下,中國綜合實力日益強大條件下,出版商適時推出的一本商業時政書。中國改革開放30年,成就巨大。無論是政治、經濟、文化,還是科學、技術、觀念,與30年前相比,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中國在全球經濟、全球政治中的影響力,也與日俱增。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中國國內要求反省鴉片戰爭以來,中國受到西方欺淩和不公正待遇的議論,越來越多,要求重新調整國際利益關係的討論,越來越頻繁,要求西方世界給予中國公正待遇的呼聲,也越來越高。中國是否應該成為抱負遠大的英雄國家?中國是否應該遵循持劍經商這樣的大國崛起之道?這些,都是本書討論的熱點。但如何保持中國民眾旺盛的進取心,而又不走進民族主義的陷阱,才是中國健康發展的前提。在本書作者看來,西方世界對中國的戰略圍堵,越來越具體和明目張膽;薩科齊等人對中國屢屢侵犯,是卑鄙下流的機會主義。中國應該成為什麼樣的國家?這是本書討論的核心話題。本書的可貴之處,在於作者特意保持著與體製內話語不完全相同的聲音。當然,在本質上也並無不同。
其實,關於中國的高興與不高興,這完全是一種實力的對話。沒有相應的政治,經濟,文化,包括軍事實力,在國際關係中,是沒有多少人願意傾聽你的訴說的。
(《中國不高興》,宋曉軍、王小東、黃紀蘇、宋強、劉仰著,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年3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