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媽,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你今天晚上收拾一下東西,我明天送送你吧。”蕭然交代了幾句,轉身上了二樓,進了蕭奕的房間。
這裏的布置並沒有裝修成孩子的房間,空間很大,整個房間裏除了那盞台燈外沒有多餘的電器,裏麵堆著很多關於音樂方麵的書籍。
蕭奕雖然隻是十二歲不到,但內心似乎是有別於同齡孩子的成熟,隻有在他麵前才會露出孩子氣的一麵,這一點他們也很像。
蕭然走到床邊,床上的人兒很安靜地睡著,他替蕭奕掖好被子並沒有急著離開。
“我知道你沒有睡著,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把你送回孤兒院的話,你會怪我嗎?”蕭然沉悶地問著蕭奕,床上的小身影明顯僵了一下,但很快放鬆下來。
“沒有如果,哥不會那麼做。”雖然聲音很小,還帶著娃娃音,但在安靜的房間中聽得很清楚,顯得有一絲突兀,語氣中是不容置疑的篤定。
“為什麼這麼肯定呢?”
“因為哥已經做了決定不是嗎?如果你要送我走的話,依著哥的性子就不會把那筆本是給於阿姨的錢又重新拿了回來了。”
聽到這樣的解釋,蕭然忽然之間哭笑不得,這真的是才十二歲不到的孩子嗎?這般善於揣摩大人的心思。
“蕭奕,你是我弟弟,我怎麼會舍得離開你呢,睡吧。”這是蕭然連名帶姓地叫著他的名字,沒有把他當做孩子,這是一個男子對另一個小男子漢的承諾!
蕭奕“嗯”了一聲,把腦袋縮進被窩裏。蕭然怕他焐在被窩裏悶壞了,將他拎了出來,欣慰地笑了笑,“到底還是孩子”。
理好被子,帶上房門,留下一道挺拔卻略顯疲憊的身影,沒有看到身後的人捏著被角,小拳頭攥得緊緊的,淚水在清澈的眼眶裏打轉,終是很不爭氣得落了下來。
就像蕭然說的,他到底還是孩子,孩子怎麼會不害怕親人不要他呢?
蕭然回到自己的房中,沒有到床上睡覺,伏在桌前拿著一支簽字筆在空白的紙上停頓了許久,卻無從下筆,但他忽然又聞到了白天書齋中白芷般的清香,隻是濃鬱地多,就算強撐著也不能趕走睡意。
一支筆從修長的指尖滑落,掉在臥室木質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卻沒有驚醒伏在桌上的蕭然……
幽暗的書齋裏,少年握一卷書,長身玉立,微仰著頭看著書齋上空,那裏一片星光燦然,深邃悠遠,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白芷的清香,安然寧靜。
少年的眼中是一片星辰,但仿佛又在透過星空,沉思往事,喃喃自語。
“《列子?黃帝篇》載黃帝‘晝寢而夢,遊於華胥氏之國,華胥氏之國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其國幾千萬裏……'”
“其民‘入水不溺,入火不熱,斫撻無傷痛,指擿無痟癢。乘空如履實,寢虛若處床。雲霧不礙其視,雷霆不亂其聽,美惡不滑於心,山穀不躓其步,神行而已。”
治十五年,養正命,娛耳目,供口鼻,卻是昏然五情爽感,又十五年,治而不得,舍宮寢,去直侍,三月不親政,夢於華胥,既寤得之,後二十八年,天下大治,幾若華胥氏之國。
華胥,華胥……後引為夢境之代稱,黃帝夢華胥無為而治,所以治天下,夢,真的是有那麼好嗎?隻怕因人而異吧。
少年眸子中帶著世事的滄桑,黃帝苦求十五年尚不得,自己到底又看透了什麼呢?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放不下。求不得,何苦要求,放不下,何苦要拿起?還是說,不知何為求,不知所求為何物,不知何為放下,不知放下為何物……”
等到蕭然的意識清醒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卻是古色古香的景致,恢宏浩大的殿宇,畫麵一轉,又是席地而坐、獨自小酌的男子。
說的多了的舉杯邀月,對影三人,哪裏人人都可以那麼豁達。天地與這道清瘦的身影彙成一致卻是說不出的悲淒與涼奈。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恢宏浩大的殿宇上推杯換盞、鶯歌燕舞的眾人。上座的男子錦繡文綺,足以見得其身份尊貴。
“今日宴飲,怎不見呂卿?”男子放下手中酒器,麵露疑色。一旁侍從連忙上前答道“王上,樂師不久前使吾告汝,謂身體不適,宴飲便推了。”
謹小慎微,寥寥數語卻有意讓人覺得那樂師就是不願來。中年男子麵色一僵,還是擺手讓人下去,“呂卿既是不適,汝便差了巫醫去瞧瞧,隻可惜呂卿這一曲,他自己不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