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活著的時候不能給人帶來恐懼,反而在他們死了之後卻能嚇倒一群人,這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三少爺的葬禮像前兩位少爺一樣清冷的舉行了。烏倫家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外泄引起外界的疑心,因此葬禮辦的並不張揚。甚至連親戚朋友都沒有通知,僅僅一大家子的人。上上下下連上仆人管家和超度的僧人,以及玉含笑一眾總共不到四十人。在這座略有些陰森古舊的庭院裏麵默默地為這位烏倫家的三少爺送行。
三少爺的屍骨被裝殮在一個稀有的楠木棺材裏麵,棺材上鋪著用金絲銀線穿織而成的華美布料。這位在生前享受了榮華富貴的公子哥在死後同樣享受著不一般人的待遇。
依照這裏的慣例,逝者在經過追悼和法事的超度之後還要在靈堂中停放一晝夜。等到第二天才允許下葬,這叫做“安魂”。與傳統送葬中的“頭七”有些類似,隻不過屍身停放的天數有所差異而已。如此一來就產生了一個在安魂夜守靈的問題,這個守靈人的任務本來是落在管家胡哲身上的,可偏偏在此時玉溪然卻自告奮勇的站出來願意代替老管家執行這個任務。說什麼這些天來承蒙主人家的熱情接待,心中是甚為感激。不幸遇到愛子早夭,深有悲痛憐憫之感。故願意為其守靈安魂以告慰,聊以表為客之道。主人一家見其言語之熱切非為做作,當下便同意下來。
誰知到最後他卻突然發難,指著鍾子賢說道:“這位鍾先生也和我一起,同樣感慨三少爺的英年早逝。因此也願意和我一同留下來為其守靈,希望主人家成全他的一片真摯之心才是。”
再說鍾子賢在毫無準備之下突然遭受一擊,當時便亂了思維,慌了手腳。他本來還暗自嘲笑玉溪然狗拿耗子,非要打腫臉的趟這趟渾水。平白無故的幹嘛替人家守靈?這有不是什麼可以光宗耀祖,飛黃騰達的好差事。說白了就是陪著死人一起過夜。像這種事情恐怕這有兩種人樂意去做,其中一種就是法醫,整天對著一堆屍體打交道。另一種呢就是腦筋缺根弦的人,他可是個腦筋健全的正常人,自然不會傻到去擔這副擔子。而今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玉含笑拉進了水,叫他如何能坐以待斃?可當他看到主人一家感激涕零的表情時,天生的那顆虛榮心立馬就占了上風。首先是把原先那些強烈反對的言語硬生生的咽下去,然後再咧著大嘴裝出一副笑臉相迎的樣子表示同意。可是在內心裏麵又不知道把玉溪然的祖宗翻過來,調過去的罵了不知多少遍。
在所有人之中,隻有那個一身白衣素裙的黛莎偷偷地看了玉溪然一眼,嘴角處微微的上揚。或許也隻有她能猜到玉溪然此舉的目的了。
夜,守靈的夜!
除了壓抑恐怖的氣氛之外,還伴有緊張的心跳和莫名的興奮。靈堂裏麵黑洞洞的,如果勉強說有些許光亮的話,那就是供桌上兩根白蠟燭吐出的兩點可憐的光暈。外麵的風呼呼的,如淒厲的鬼魂在慘慘的嗚咽。風聲帶動屋簷上的鈴鐺聲,叮叮當當,斷斷續續的時有時無。像勾魂使者的勾魂鈴一樣,嚇得人心裏麵毛毛的。被漆了紅漆的棺材板在這種光源的照耀下,也隻能顯現出朦朦朧朧的深色。三少爺達勒質的遺像被靜靜的置放在棺材的頂端,此刻它正在俯視著靈堂裏那兩個孤獨的卻唯一帶有生氣的人。
鍾子賢一邊哆哆嗦嗦的用雙手抱著肩膀不停的摩擦,一邊唧唧歪歪的抱怨玉溪然為什麼非要拉著他一塊來擔這個苦差事。同時還不忘時時刻刻的向棺材的主人拜一拜,希望“他”能老老實實的呆在棺材裏不要連累無辜的人跟著一起受害。
“我說你的膽子怎麼比老鼠還小,真是連月兒都不如,月兒的膽子起碼也有兔子那樣大呢!虧你還是信仰唯物主義的無神論者呢,我問你,你長這麼大真的見到過什麼鬼啊神的嗎?”玉溪然一邊將對著蠟燭點著的檀香插進鼎裏麵,一邊往火盆裏麵丟了一把黃紙。頭也不回的向鍾子賢嗔了一句,他原本是想用激將法激鍾子賢一下的,拉出了顏月兒來嘲諷他。可是這一次卻並沒有起到預想的效果。
“這個這個……話是這麼說,我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有神的。可是當俺們真的身處在這種恐怖的環境中時,還是情不自禁的渾身發毛呀!”鍾子賢深深的吐了口冷氣,道出了自己的心聲。玉溪然聽完沒有再說話了。
的確,人類天生就有一種怕黑的本能。尤其是在走夜路的時候,總覺得身後好像有什麼東西跟著你。疑神疑鬼的突然轉過身來一看,奶奶的原來什麼也沒有!結果都是自己嚇唬自己罷了。
然而盡管自己對此心知肚明,可還是難以抵禦那種本能的攻擊。還有的就是身處現在這種環境中了,靈堂正中停著一口棺材,棺材裏麵躺著一個剛死不久的人,而且死狀還是那麼的恐怖那麼的慘。如果讓活著的人沒有一點點心理上的忌憚,那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外麵的風還在以漠視一切的態度使勁的吹著,透過窗戶縫鑽進來,撕扯著兩點昏暗的燭焰。清冷的燭火在不自主的顫顫搖曳著,岌岌可危的如彌留之際的病人,隨時都有被外力奪去生命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