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的東南邊,還有一座石磨,光禿禿的立在那裏。
屋頂之上有兩個大窟窿,邊沿長滿了枯草,正隨微風搖擺。
我看到老王頭的魂魄依然還是那麼激動,在院子裏走來走去,摸摸石磨,看看爐子,最後跑到了屋裏。
而此時的老太太卻臉色凝重,抱著骨灰盒呆呆地站在滿是荒草的院子裏,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想起了多年的往事。
我有點擔心老人的身體吃不消,就對她說:“老人家,到石磨那邊坐下歇息會吧。”
她沒有說話,但是隨著我來到了石磨前,把懷裏的盒子放在了磨頂,她沒有坐下,而是又打開了盒子,從裏邊把那一隻小盒子拿了出來,在我麵前,輕輕地打開了。
小盒子裏,一塊淡綠色的小手帕,裏麵包裹的是一支銀色的銀手鐲!
老人拿起手鐲的手似乎有點顫抖,她把手鐲遞到了我的麵前,讓我看了看。
手鐲隨經多日擦抹,但依然很是粗糙,一點也不精致,也很古舊了,邊沿都已呈現灰色。
老人又把手鐲拿在眼前,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後,竟然微微地笑了笑,頭也沒抬,對我輕輕地說:“阿泰,這隻手鐲就是剛才那個女鬼的,她叫小英……”
當我扶著老人走到了磨沿上,她才對我說出了這個悲戚的往事。
老王頭的母親在生下他後不久就得病死了,他的父親把他拉扯到十四歲那年,也得病去世了,成了孤兒的他就被同村的老張一家收養了,也就是小英的父親。
小英與年輕時候的老王頭,也就是小王吧,是同歲的,青梅竹馬,這樣就從小一塊長大了。兩個人整天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日久生情,但都避著別人,再說小英還有一個小她兩歲的弟弟。
那時候這村裏的人都很窮,又很偏遠與閉塞,沒有哪個姑娘願意嫁到這窮山溝裏,而村裏的姑娘也都隻想往外走,所以這裏的男青年很難找上媳婦,除非換親。而小英的父親——老張也是這個主意,想讓小英給他的弟弟換一個媳婦來,所以就算知道了小王愛著小英,小英愛著小王,他們發展起來的情感,那也是毫無希望的。
但是男女之間一旦生情,何況他們兩個人還這麼彼此深愛著,就很難斬斷這種情思,一來二去,在小英準備出嫁的那年,兩個年輕人就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小英的肚子裏懷了小王的孩子。
紙裏總歸包不住火,這事還是被村裏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那個時候,年紀大的愚昧無知,年輕人也是很愚昧的,老張在家裏把小英打了個半死,還帶著小英的弟弟來找小王,非得要揍死他,小王無奈之下才跑出來隨便加入了國民黨的隊伍,遠走他鄉了。
可憐的小英被父親暴打以後,就流產了。雖然挨過了身體的劇痛,也慢慢複原了,但是卻受不了村裏人那眼光的譴責,婆家那邊自然也就退了親。
在一個冬天的寒冷的夜裏,小英子就偷著跑出來,到了大山深處的懸崖上,縱身一跳,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聽村裏人說,等找到小英的屍體的時候,已經凍成了一塊冰坨。
老太太跟我講完了他的老伴老王頭和小英的往事後,眼裏含著淚水,不停地抹淚。
而此時老王頭的鬼魂,早已經站在院子的一處角落裏,捶胸頓足,泣不成聲。
老太太擦了一把眼淚,歎了口氣,又說:“這些都是老王頭在部隊的時候,聽他一個臨近村的戰友說的。自打那時起,他的心裏就背下了這個沉重的包袱,一直到死都沒有放下來。我們兩個人的孩子先後夭折後,他就更相信這是報應,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良心上就更是不安了,哎……”
說到這,老人舉著那隻手鐲又說:“這是小英給他的定情信物,老王一直帶在身上,到了後來,因為良心的不安,就把這隻鐲子整天供奉在家裏,看著它就流淚。我理解他的心情,也就不說什麼,這不,這次我回來了,也一塊完成老王的心願,把鐲子帶來,順便把這事給了了,也算是對得起這都已死去的這兩個人,也算是給我兩個早已死去的孩子一個了結吧……”
說到這,老太太又忍不住哭了起來,而此時,小英的鬼魂也哭著從院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