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我隻負一人。
這一負卻是生死之間。
當年我們焚香立誓,這些年來,誓猶在耳:絕不相負,否則不得好死。
那天咯出第一口血我便知道死辰將至。
血在白色綢布新繡的蓮花上一節一節的漫延開來,好似糾纏的藤蔓。
自從逃出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再不敢去想七蔓。當年我一腳踹她回去時便已經知道她絕無活路。
可是,當時,便是那誓言也不能阻我那一腳。在那裏活著比死了更痛苦。我們十姐妹,掙紮求生,到頭
來,隻我一人逃出,還是背叛七蔓換來的。
開始時,總覺得不能怨我,便是七蔓自己若是情非得已恐怕也會出賣我。可是當年我逃開之時,卻聽得
七蔓在後麵喊到:“三姐,你等我來救你!”
生下可飛那一日,我才醒悟過來,七蔓當年是確確實實說要我等她來救。
七蔓五歲那年,娘生十棘時難產而亡,七蔓那天不停地想辦法救娘。終究沒有救成。當日她握著娘的手
號啕大哭,決意再不肯學巫盅之術,要學醫術救人。隻是七蔓救得了一次,兩次,三次,卻救不了每
次,一年後,我們十姐妹終究隻剩下我們兩人相依為命。那天,葬完最後一個姐妹一草,我們兩人在月
下起誓,絕不相負,否則不得好死。
後來一直承七蔓拚死相救,我才沒有成為廢渣。那種生不如的日子,終於沒有辦法再忍受,於是我們計
劃要逃出來。
隻是族人怎麼肯放,更何況我熬過那麼多次,更是上好的做盅材料。
這些年來,我一直找理由,想為自己開脫那一腳。隻是日子久了,我心裏也漸漸清明,七蔓絕不會負我
,到最後她還念著我違反了誓言怕我應誓而亡,想著終有一日要出來救我。
可我當日逃出來之後,卻不敢再回去探她消息。後來遇見莊易揚,過上了我夢寐以求的生活之後,更是
不曾想著要回去探聽七蔓的消息。隻是夜裏卻時常會被噩夢驚醒。
有一日,易揚問我,七蔓是誰?
七蔓是誰?我聽聞這句問話,不由得淚流滿麵。七蔓是被我背叛出賣了去送死的妹妹。
可是這話我怎麼能跟莊易揚說?說我其實是一個貪生怕死,為了活命不惜出賣自己親妹妹的卑鄙小人?
從而承受易揚鄙視的目光,失去目前的這一切?我輕撫腹中已經成形的胎兒,更是不舍。七蔓已死,這
事情的真相世上再無人可知。
於是我聽見自己對易揚說,七蔓是我的妹妹,當年我帶她從族裏逃出來,族人一直窮追不舍,我應付不
來,一時疏忽竟然跟她失散了。族人歹毒厲害,我一路上九死一生,自從遇上你才逃脫開來,這些時日
來,我多番打探都沒有七蔓的消息,也不知道七蔓是逃到哪裏去了。好在族人那邊也沒有消息,隻是我
一日不找著她就一日不放心。
那些時日,我描著七蔓的像,一張又一張的描,讓易揚發出去尋人。心裏明白,七蔓再是找不回來了,
可是又抱有一點點希望,又或者七蔓逃出來了呢?七蔓能救我們姐妹那麼多次,或許也能夠救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