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次日上午,也未見舅舅和姨媽她們趕過來,因為聽說湖南下了一聲罕見的大雪,機場停運,原本就需要四個小時的行程,用完了媽媽剩下的一生。
我一直在打給舅舅他們,希望他們可以有哪怕一絲辦法能夠盡快出現在這裏,而他們也隻能安慰著我。
進得房內,都隻見爸爸在握著媽媽的手暗暗擦著眼淚。
其實後來他們常常吵架,媽媽從小家世非常好,因此隨性至情,大悲大喜無不掛在臉上;而爸爸生性濕軟,從來都是溫潤如水。而我,從小到大,便期望可以像爸爸一樣,寵辱不驚。
所以看著他們吵看著他們爭,我都是中立的,他們的世界我不懂,隻是我知道,爸爸曾經出軌,也被媽媽知道了,所以,再無寧日。
可是看著爸爸一直濕潤的眼眶,我也想不明白,如果兩個人有愛,為什麼為背叛,而如果沒有了愛,卻又為何心疼至此。
終於奶奶她們先到了,隨行的還有我的小叔和姑姑。而舅舅他們仍在機場等待著。
聽到爸爸接到了電話,得知奶奶她們已經到了醫院門口,我隻得起身去接她們。
如果我知道這五分鍾會天人相隔,我絕對不會選擇去接迎。
其實未有片刻的耽誤,見到了奶奶和叔叔,便直接掉頭往病房走。
剛進得房內,卻看見已經在用電擊除顫來做心肺複蘇了。
而媽媽,再也未醒過來。
隻可見她眼邊一滴眼淚滑下,我發了瘋一般想要撲上去,卻被媽媽的戰友攔住了。
原來是有說法的,眼淚不可以滴在她的身上,否則她會不能安心地離開。
終於知道原來眼淚是不受控製的,它可以如行如縷地下滑著,完全不受控製。
而這時候,其實,倒並不是最可怕的時候。
最可怕,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奶奶他們已經睡著,一個人睜著眼睛卻無法相信媽媽已經去世了。
這個房間,這個床,都仿佛還有著媽媽的氣息和感覺,而隻不過一夜,她已經不在了。
我瞪著眼睛,即使腦中空空如也,完全沒有任何可想可思的東西,眼淚卻還是不停。
而現在,從夢中驚醒的我,又是這樣。
相差也不到一年的時間。
隻是,這回爸爸也不在身旁,他在城市另一端的獄中,不知可得睡可有吃。
這世界上,這個曾經熱鬧的家中,如今,隻得我一個人。
抹了一把眼淚,環抱著坐在床上,不敢動不敢哭出聲,因為從小的教育告訴我,哭是最沒有出息的表現,即使哭了,最終也是自己給自己擦眼淚。
突然聽到了隔壁房內的淺淺的呼吸聲,我立時呆住了,然後才想起來是他在那兒。
是啊,至少現在,不是隻我一人。
跑到那屋,沒有任何顧及地擠到了他的身旁。
那種溫暖是我很久沒有體會到的。
一直都是一個人睡,甚至連毛絨玩具都不曾摟過;和嘉祺,隻得那僅有的一次肌膚相親,我也沒有任何感覺,隻記得一直提醒自己事後要把那條沾了血的內褲收起來作為紀念。
還記得,嘉祺在翻身下來後,沉吟了半天,才說的那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你根本沒有心……我也不會再纏著你。”
現在,終於一個帶著體溫的人在我身旁,我刹時就覺得心安了下來。
他起初是被我嚇到了吧,聽我讓他摟下我的請求後許久,才遲疑地環住了我。
於是,一切就那麼順其自然的發生了。
我沒有考慮我和他沒有的過去,會不會有將來,我隻想要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