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的小路上,兩邊的大廣告牌子擋住了火辣辣的陽光。莫楠邊走邊笑著,牌子上打著廣告標語,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人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這話說得多有水平。三年前他大學畢業,因為某個不為人知的原因,一個人跑到了江南打工。混了三年,一分錢沒攢下,回家了。倒不是連打車的錢也沒有,隻是這兩天火車完了倒汽車,汽車完了還是汽車。他實在是看不得車了。
三間大瓦房的農家院子裏,老母雞的慘叫和推門聲一起傳來。
“爹,媽!我回來了。”
院內,短發花白皮膚黝黑的老農,正是他爹,莫恩雨。手裏提著把菜刀,另一手擒著老母雞的兩個翅膀。一眼看到進院兒的小夥子,老人一激動,手鬆了,抹了脖子的母雞一陣撲騰,弄了他一身的血。
“你小子還知道回來!嘈你媽的,一聲沒有就跑了,打電話回家說不上三句半就掛了。我白養你。”老頭兒罵著就提刀衝向了莫楠。
莫楠尷尬的笑著,把帆布包向地上一扔,張開雙臂與老人抱在了一起。說是不想,哪能啊。好歹在這裏渡過了高中前的所有時光。這千山市牛莊子,才是他的根哪。
“你們倆老爺們怎麼還哭上了,我都沒哭呢。別哭了啊,孩子回來是喜事兒。”屋裏蹣跚著走出的身材臃腫的老婦人,正是莫楠的媽,她邊勸著爺倆邊自己抹著眼淚。
“行,不哭了。看看你瘦的,除了肉全是骨頭了。”莫恩雨推開兒子,抓著他的雙肩打量著。
隻見這時的莫楠身高一八零,留著一頭最終幻想裏男人們常用的波浪頭,當然老頭兒不可能知道這個日本遊戲,就是覺得他有些不正經。刀削一般的臉上,皮膚呈現健康的古銅色,雖然也曬出來的,但跟下地的莊稼漢卻明顯不同。
朗眉星目,用農村人的話來說就是招人稀罕。再看身上,黑色的T恤衫下兩塊碩大的胸肌顯示著他的健壯,露在外麵的胳膊上肌肉線條分明,哪像老頭兒說的瘦了,這是真正的壯漢,健美運動員那種。
“在外麵一個人,風吹日曬的,哪能不瘦。快進屋兒吹電扇吧,外麵熱,飯這就好了。你吳叔也快到了,咱好好吃一頓。”媽媽說著就搖晃著走到了莫楠身邊,提起了他的包。
莫楠趕忙搶了回來,看來媽的腿腳已經不利索了,眼看六十的人了,幹了一輩子活兒,落下子不少毛病。早年不知道心疼家長,現在,莫楠看著媽的腿就想哭。
一家人說笑未完,就聽著門外有人叫喚上了。
“二大爺!在家沒?喲,殺雞了,正好,我也沒吃呢。”
說著話,進來一人。三十來歲,跟莫楠差不多高,一件軍綠色的勞動服捥著袖子,敞著環兒,袒胸露腹的。大肚子圓鼓鼓的,看來平時吃的不錯。雞蛋形的腦袋上一根毛兒也沒有,不止沒頭發,連眉毛也沒生一根兒。小鼻子小眼兒的,很滑稽。
“這家夥誰呀?不演二人轉去屈才了。”莫楠在屋裏剛把包收進衣櫃,回身就透過窗戶看到了這人。
“莫楠哪,你可別跟他對付,這是牛二,東頭兒你牛叔家的大兒子,剛從監獄裏放出來不兩天。好吃懶做,全指著你牛嬸兒和他妹妹養著。專門欺負咱們普通戶兒。村長都怕他。讓他吃點兒,拿點兒,完了就走了。”莫媽媽連忙叮囑起兒子來。
“吃點兒不夠,還拿點兒?咱家有幾個點兒讓他拿。嘈的,我去會會他。”莫楠小聲嘀咕著,迎了出去。
“怎麼地?還拿著搏刀,不歡迎我嗷?”牛二兩手插進了下身的藍色勞動服褲子,在褲襠處撓著,很是惡心。脖子一揚,對莫老爺子一點尊敬也沒有。
莫恩雨小眼睛一眯,手氣得直哆嗦。他年輕時也是個爆脾氣,打人不知輕重的。但老了老了,人就看得開了。人說四十不惑,他這都快六十了,還能控製不住?
牛二歪嘴笑著就要向屋裏走,卻發現迎著他走出來一個人。這人看起來有些麵生,看長相跟莫老爺子還有那麼六分相似,隻不過一身打扮相當的不鄉土,城裏親戚來了?那應該有帶禮吧?牛二的歪腦筋又動了起來。
“你誰呀?讓咱家來了。爹,認識不?不認識我就把他攆走。”莫楠也是一臉的橫氣,但他橫得有自己的資本。
“我嘈?來個牛逼的,還要攆我走,莫老頭,我叫你聲二大爺是給你臉。這你兒子嗷?是不剛回來?我也不怪他,你看著辦吧,我的自尊心受到損害了。我牛二大小也是個人物,西四方台誰不給我幾分麵子?”牛二把頭一歪,一隻腳根離地在地上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