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等劉子秋回答,長孫無忌已經自言自語道:“役丁死者十四五,車載死丁,相望於道。通濟渠是用人命填出來的!”
張三正在船尾忙碌,觀音婢和侍女們仍在艙中,這番話也隻有劉子秋能夠聽見。不過,高熲、賀若弼等人剛剛因為“誹謗朝廷”的罪名被處死,他就敢在這裏大發議論,還真應了“無忌”的名字。
劉子秋既感慨長孫無忌的大膽,也佩服他年紀輕輕便能關心朝政,忍不住接口道:“敢問公子,若沒有通濟渠和邗溝,由江都去洛陽,需多少時rì?”
長孫無忌本沒想到劉子秋會接他的話,不覺一愣,旋即道:“如果沒有快馬,當在一月開外。”
劉子秋長篙輕點,將船頭撥了個方向,道:“以咱們現在行船的速度,十之內,可以到洛陽嗎?”
長孫無忌略一思忖:“來的時候,行了九。不過……”
“旅途快慢猶在其次。”劉子秋將長篙收回,繼續道,“物資的運輸省時省力才更為重要,水運所費尚不及車馬的兩成,朝廷每年單是稅賦、糧餉、食鹽的運輸,就可以省下一大筆銀子。百姓、商賈亦可從中獲利。”
長孫無忌沉思片刻,忽然點頭道:“也有些道理,看來這些百姓還算死得其所。”
卻見劉子秋搖頭道:“也不盡然。凡事皆不可觀其一麵。你看,朝廷好比是舟,百姓好比是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修渠本是好事,但過分損耗民力,就會適得其反。”
長孫無忌一直把劉子秋當作身懷絕技的武夫,卻沒想到他竟然能夠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由刮目相看,慌忙拱手道:“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離開江都時,劉子秋救了觀音婢。長孫無忌雖然心存感激,卻也隻打算到時候多給些酬勞,並沒有十分將他放在心上,連他的名字都沒問。
與麵對袁罡的時候不同,劉子秋還是很願意結交這位曆史上的名臣,連忙將竹篙倚在肩上,回禮道:“不敢,在下劉子秋!”
“落一葉,可知秋。”長孫無忌頷首道,“好名字!兄台果非常人。”
劉子秋笑道:“鄉下人哪會取什麼名字?因為是家中長子,又是秋出生,所以便叫子秋了。”
到這裏,劉子秋不由想起了父母家人。自從十七歲特招入伍的那一起,他除了訓練就執行任務,再也沒有回過一次家。現在來到這裏,隻怕回家的希望更加渺茫。
劉子秋頓覺有些神傷,抬頭看向前方。前方一艘客船正待拐彎,有個俊美的少年負手立於船尾,朝著這邊張望。
隻聽張三在船尾喊道:“大牛,快撐起來!”
這一帶水勢甚緩,彎道頗多,不易使帆。大船要靠拉纖,船則全憑篙撐櫓搖。剛才劉子秋史顧著話,忘了撐篙,船速便慢了下來。
劉子秋長篙急點,船兒轉了個彎,離著前船卻又遠了些。
忽然,隻聽一陣清脆的鈴鐺響過,一張大網竄出水麵攔在他們麵前。船兒收勢不住,直撞入網中。
船頭高高翹起,長孫無忌立足不住,“啪”的摔倒在甲板上。若不是劉子秋眼疾手快,伸篙將他阻了一阻,他便直滑進河裏去了。船艙裏傳來觀音婢和婢女們的陣陣尖叫。
前船上的俊美少年滿臉焦急,大張著嘴,不知喊些什麼。
這個俊美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喬裝改扮的高秀兒。自從練習了開合轉睛和左顧右盼這兩式內功以後,高秀兒的目力大增,早看見了在船頭與長孫無忌話的劉子秋。
高熲位極人臣,家中蓄養了許多能人異士,其中便有jīng於易容的高手。高秀兒自幼聰慧,一點即透。她的易容手段連特種兵出身的劉子秋,也是在朝夕相處一個月以後才開始生疑。女扮男裝對她來更是菜一碟,劉子秋遠遠的,哪裏認得出來?
高秀兒見到劉子秋的座船遇襲,慌忙招呼船家搭救。船家見勢不妙,如何肯聽,船兒行得更快,飛也似的走了。
這邊船上,張三在船尾大喊道:“心有賊!快快退後。”
“叮叮當當”一陣響,又一張大網擋在他們後麵,他們已經無路可退。
東岸上,一人不知隱在何處,大叫道:“兀那船上的人聽著,速速靠岸!”
船上一片慌亂,唯有劉子秋異常冷靜,朝著岸上拱了拱手,道:“在下餘杭牛大,給單二哥見禮了!”
劉子秋並不認識什麼單二哥,但隋唐演義他總看過,知道單雄信是十三省綠林的總瓢把子,為人仗義。劉子秋便想故意套套近乎,希望對方能賣這個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