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鬆了口氣,趕忙抽回自己的手,逃也似的回到薛天賜身邊。兩口子對望,迅速交換了一個眼色。
朱氏對身邊的丫頭道:“青桃,你去,給大姑娘拿個蒲團來。”
顧晚借屍還魂的事是近幾日薛家最大的八卦,人心多少惶惶不安。又聽說連十裏八鄉最靈驗的嚴婆子去了趟西院也被嚇跑了,眾人就更加確信這位大姑娘確實是鬼上身了,別說近她身,便是看見了她也要繞道走的。
那叫青桃的丫頭目光哀求似的看著朱氏,誰知朱氏毫不理會。當著這麼多人麵,她不好違逆,隻能縮著脖子硬著頭皮拿了個蒲團,離顧晚遠遠地放下,然後逃命一樣又逃回朱氏身邊。
顧晚看了看蒲團,知道古代這種封建大家庭的規矩,想著堂上三位老者年紀不小,自己占了人家身子,代替正主給他們磕幾個頭也不算折煞,就沒抗拒,乖乖跪下,規規矩矩將頭磕下去。
抬起頭,才看到原本站在薛氏族長身邊的薛二夫妻不知什麼時候縮到了牆角,看也不敢看她一眼。她心裏一陣冷笑,看來做虧心事的人還不少。
青桃見她站起來,又哆哆嗦嗦過來扶她,引導她衝薛天賜和朱氏的方向磕頭。這回顧晚不幹了,那天晚上在薛家祠堂,她這個便宜爹可是口口聲聲嚷著要將她沉塘。虎毒不食子,這種沒心沒肺的老爹她憑什麼跪?隻怕正主知道了也不會樂意的。
顧晚心念陡轉,捂著腦袋“哎呦”了一聲。
“怎麼了?”顧玹自來最心疼這個妹妹,以為她身體不適,早搶一步上來,扶住她。
朱氏原就不願受她的跪,就坡下驢道:“別是身子還沒調養好?可憐見的,今日才第一回下床見客,這些規矩能免就免。族叔是自己人,想來應該不會見怪。”
顧玹看了看堂上坐著的薛祿,後者點了點頭。
顧玹這才道:“小妹失禮了,我替她跟大家告罪。待來日身子好些,一定再給諸位長輩磕頭。”邊說,邊將人扶到一邊的位子上坐下。
顧晚怕他擔心,暗地裏衝他眨眨眼。
顧玹明白過來,鬆了口氣之餘,警告地看了自家妹子一眼,顧晚吐吐舌頭。
顧玹道:“叔爺爺是德高望重的長輩,又見多識廣。今日請叔爺爺來,就是因為近日家裏風波不斷,未免人心惶惶,勞駕您給小妹看看。”
薛祿衝顧晚招手:“好孩子,到叔爺爺這兒來。”
顧晚知道這個年代群居家族中,一定會有一個領頭人,被擁立為族長。一般能任這個職務的,本身有本事有見識,有些還識文斷字,替族眾排解糾紛、主理獎懲事務。有時候,族長甚至可以決定族中犯錯子弟的生死,說一不二。這時見他望著自己的目光慈祥清澈,不由心中一動,乖乖走到他跟前。
薛祿伸出兩根瘦長的手指,搭住她的手腕,而後皺眉凝思。眾人生怕打擾他判斷,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過了半晌,薛祿才收回手,撫須笑道:“乃虧我薛家是積善之家,族中子嗣皆有福報。這孩子好好的,並無不妥。”
一邊的薛老太爺目光猶疑地看了顧晚一眼,道:“老弟沒看錯?那日晚上可是老大和老二親眼見這孩子斷氣的…”
薛祿打斷他,“孩子還小,多喝了幾口河水,暫時背過氣去罷了。天黑人多,出了事大家手忙腳亂,一時疏忽也是常事。”
眾人對他的威望還是信服的,聽他這麼說,都鬆了口氣,望向顧晚的目光雖還有些惴惴,倒也不複剛才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