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托著下巴,長籲短歎地望著鏡子裏自己額上那塊紅痕,憤憤難平。說來老天爺還真不公平,薛家人不論內裏如何,外頭個個都承襲了一副溫文秀雅的好相貌。當然最出眾的還是她的哥哥顧玹,不僅有薛家的好皮囊,眉宇之間還帶了幾分顧家人軒昂磊落的鬆柏之氣,雖然他病弱了些。可是反觀自己呢?明明是顧玹的孿生妹子,其實論五官來說,兩人相差無幾,隻是失之神韻。原來的顧晚是個膽小又怯弱的姑娘,長期爹不疼娘不愛的後遺症,讓她性格十分自卑敏感。又因臉上的疤痕羞於見人,麵上就更多了幾分苦相。
這塊傷疤卻並非天生,而是顧晚幼時不小心傷到的。至於怎麼出的事,連顧玹也說不清。年代久遠,這具身體的記憶也早已斷層,不得而知了。
顧晚前世研究生學的是精細化工,又天生嗅覺異常靈敏,於聞香一途最是精通,畢業後應聘在一家大型國際知名化妝品公司做了調香師。那個時代的女孩子們自由又愛美,顧晚本身是這個專業的,於化妝保養更是個中高手。
記得大學時,老師對她們說,愛美是女孩子的天性。雖然每個人先天條件不同,但都可以通過後天調理改善。況且變美這回事,不為取悅他人,隻為取悅自己。既然這塊痕跡不是天生的,先弄清楚是什麼性質的傷,或許可以想辦法去掉或淡化也未可知。她要占用這個身子不知到什麼時候,可不想天天被人喊醜八怪。
想著,豁然站起身。
小茴在她身後收拾屋子,見她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又鬥誌昂揚站起來摩拳擦掌,瞬間被嚇了一跳,“姑娘這是怎麼了?莫不是身體不舒服?”
顧晚笑嘻嘻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小茴被她看得頭皮發麻,她覺得自家姑娘自從上回出事又醒過來以後,變得與從前很不一樣。明明樣貌並沒什麼不同,眉宇卻舒朗許多,看來比從前生機勃勃。隻一點不好,從前的姑娘雖然軟弱些,可也沒什麼花花腸子,一天到晚安靜的很。如今的姑娘,一天一個念頭,讓人不知道她下一秒會出什麼古怪的點子折騰人。
顧晚捏捏她胖乎乎的小臉:“你昨天不是說想吃文昌街上天香齋的桃花酥?”
小茴想起桃花酥甜糯酥軟的口感,不由咽了咽口水。如今薛家日子難過,連帶著下人們的夥食也一落千丈。
“你姑娘我今天心情好,帶你出去吃好吃的怎麼樣?”
小茴雙眼放光,勉強從她的糖衣炮彈裏嚼出一絲異樣,義正言辭拒絕:“姑娘死了這條心吧,哪有未出閣的小姐光天化日之下上街逛的?被老爺和夫人知道了還了得。”
“我問你,老爺這幾日在家嗎?”薛天賜去金陵談生意,已走了好幾天了。
小茴隻好搖搖頭。
至於朱氏…因前幾日家中出了事,今日一大早,除了“做錯事”被禁足在家的吳氏,鄭氏帶著家中其餘女眷一道去城郊的大明寺燒香拜佛去了。由於某些心照不宣的原因,顧晚也被留在家中“調養身體”。
小茴十分心動,想了想,垂死掙紮道:“可大少爺要是知道了…”
“今日是初一,哥哥要去鋪子裏查賬,不到晚上回不來。”
這樣一說,還真是天時地利人和。窗外秋風習習、陽光明媚;前陣子府裏裁剪了不少人手,門戶並不十分嚴謹,小茴被說動了。像她這樣被主人家買斷身契的小丫頭,一年到頭出不了一次門。可她畢竟比顧晚還小了兩歲,是個實實在在的黃毛丫頭,正是貪吃好玩的時候。忍不住問道:“咱們怎麼出去呢?”
顧晚嘿嘿笑:“這個你就別擔心了,你姑娘我自有好法子。你把哥哥的衣裳收在哪裏了?”
小茴:“……”
兩人換了男裝,偷偷溜到後院隱蔽處。牆角有一個大水缸,小茴爬過去,依照顧晚的指點在周圍半人高的草叢裏摸啊摸。她又緊張又害怕,低聲問道:“姑娘,這裏真有出去的門路嗎?咱們沒找錯地方吧?”
“肯定沒錯,就是這裏。我上回瞧見三寶他們就是從這個狗洞鑽出去的。”三寶是薛家三少爺薛珣的小廝,平日裏偷雞摸狗、頑劣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