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山爐清煙嫋嫋,是一種甜淡的安息香。煙霧縈繞中,裴晏卿水墨畫一樣的麵容若隱若現。
顧晚端坐在椅子上,右手腕前伸,置於案幾,背脊發酸。
裴晏卿診了一會兒脈,鳳眸微啟,左手斂開右側寬大的衣袖,便抬手來拂她的劉海。
顧晚略微一僵,忍耐著沒有躲開。
隻覺對方微涼的手指輕輕擦過自己額上那塊紅疤,清風拂麵一樣,不一會兒就放下了。
明明是晚秋的光景,閣樓上開了兩扇窗,有風透進來,帶著些許涼意。顧晚卻不知為何,麵上微微有些發燒。
裴晏卿抬起頭,問道:“陳年舊傷?”
顧晚收斂了心神,小心翼翼點點頭。
裴晏卿不置可否,拿起一頁紙,筆尖蘸了濃墨,提筆寫下一個方子,道:“是燙傷。熱毒未清,若當時就好好治理,恐怕不會留疤。”
顧晚的心止不住往下沉,滿臉緊張地看著他,生怕他說出去不掉醫不好的話。
裴晏卿感受到她的緊張,微微笑了笑,道:“不必慌張,若是旁人恐怕束手無策,我這裏卻有一味好藥,或可一試之。”
顧晚不太確定地看著他:“先生這藥,很貴重嗎?”
裴晏卿瞧他問得有趣,不由起了點捉弄的心思,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顧晚絞著衣襟:“大概要多少銀子?”
“這藥產自海外大食國,我也是因緣際會才得了一點,有市無價。”
“啊…”顧晚張大了嘴,隻覺手心冒汗。她原本想問三兩銀子夠不夠,聽他這樣說,話到嘴邊頓時說不出口。
裴晏卿道:“醫者父母心。容貌雖不甚要緊,到底是裝點的門麵。尋常人多愛以貌取人,世風如此,小兄弟年紀輕輕,自不能免俗。”
顧晚被他噎了一下,心想:你是老天賞臉,給了一副男女同妒的好相貌,卻來說什麼“容貌不甚要緊”的話,真正飽漢不知餓漢饑。不過她有求於人,這話當然不能說出來。心念鬥轉間,覺出他話裏的鬆動之意,連忙道:“先生說的極是,可惜我是個庸俗不堪的人,這相貌於我十分要緊。”
裴晏卿挑眉:“哦?”
顧晚決定裝可憐:“先生不知,我家裏已開始為我說親事,誰知說了好幾戶人家,俱是泥牛入海、毫無音訊。後來長輩急了,遣媒人探問,才知對方無一例外嫌棄我的相貌。故而……成家立業、繁衍子息乃為孝道之首,我卻在親事上連連碰壁,自覺十分不孝。還請先生救我!”邊說,邊站起身,恭恭敬敬一揖到底。
裴晏卿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顧晚隻覺一顆心砰砰跳動,暗忖自己可真沒用,萬一中了對方的套呢?萬一對方隻是想抬高價呢?可是不知為何,她就是相信他能治好她。或許因為他實在長了一張溫良如玉的臉,讓人本能信服。
裴晏卿道:“調製方子須得幾日,你三日後可再來尋我。”
顧晚鬆了口氣,不由大是欣喜。想了想,從衣袖中取出一個繡囊,將裏頭的碎銀子一股腦兒倒在手心,又連同繡囊一道珍而重之地奉到裴晏卿跟前:“今日帶的銀兩不多,權當先生診金,望您不要嫌棄。往後的藥費,可否…可否先賒賬,待日後一定連本帶利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