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天賜來不及洗去一身風塵仆仆,就將顧玹並幾個薛記香粉鋪的夥計叫入書房,說了好一會兒話。
朱氏讓人送茶點去,剛出房門就瞧見薛珣鬼鬼祟祟從外頭回來,娘兒倆麵對麵差點撞個正著。
朱氏“哎呦…”驚呼了一聲,捂著胸口直喘氣:“你這混小子,偷偷摸摸幹什麼勾當呢?”
顧珣笑嘻嘻道:“我讓三寶從外頭抓了隻蛐蛐兒回來,這不爹回來了嗎?我得趕快藏起來,免得他發現,又該教訓我不好好念書了。娘,你可得替我保密。”
朱氏見他手中果然拿了個竹筒,沒好氣道:“你這不成器的,沒瞧見你老子回來了?我勸你這幾日消停點,讓你爹抓住了,可沒娘那麼好說話。”
顧珣連忙拍馬屁:“還是娘對我最好!”
朱氏朝對麵的書房看了一眼,歎了口氣,道:“你也不小了,該學學你哥哥,把心思放在正經地方。別一天到晚隻想著玩兒。”
顧珣不以為然道:“娘這是怎麼了?我又沒做壞事,尋點消遣也不行?況我跟誰學不好,做什麼學那病秧子?”
朱氏恨鐵不成鋼:“你沒看見你爹如今多倚重你哥哥?不僅讓他管著鋪子裏的帳,如今連鋪子裏的運營也過問他意見了。”
顧珣冷笑道:“那又如何?他鋪子管得再好,將來還不得給我做嫁衣裳?你瞧他那身子骨,能活幾年?”又說了很多好話哄朱氏。
朱氏自來拿他沒辦法,隻得隨他去了,心裏到底存了個引子。
當家的大兒子回來了,鄭氏很是歡喜。況今天薛天賜又留了鋪子裏的夥計吃飯,便讓幾個媳婦添菜。
薛家如今境況不佳,前陣子鄭氏為節省開支遣散發賣了不少人手,難免安排不開。不過薛家本是莊戶人家出身,鄭氏年輕時更是十裏八鄉出名的利落媳婦。她認為家裏人口多,媳婦孫女也多,自己動手完全可以料理日常生活。
這卻苦了家裏的女眷們,養尊處優了數年,忽然要回到從前自力更生的日子,難免暗暗叫苦。
抱怨歸抱怨,到底沒人敢忤逆鄭氏。
廚房裏,朱氏帶著吳氏、盧氏和薛秀蓮在忙活。朱氏安排菜色,盧氏洗切,薛秀蓮手腳麻利地將菜倒入油鍋翻炒。
吳氏今日穿了身嶄新的水紅撒花襖裙,在灶前東張西望,打定了主意不肯沾手。
朱氏看了她一眼,道:“娘讓添個雞蛋羹,她老人家愛吃這個。”
人人手裏都有活計,隻吳氏空著,況她離放雞蛋的櫃櫥最近。
吳氏挑了挑眉,轉身拿出幾枚雞蛋。走路時腳下一個趔趄,就將雞蛋全砸在了地上。她“哎呦…”驚呼了一聲,麵帶挑釁地對朱氏笑笑:“瞧我這笨手笨腳的,到底不如大嫂伶俐。大嫂當年做慣了伺候人的活計,幾樣小菜還不信手拈來?不比我,未出閣前十指不沾陽春水,連餐正經飯也沒做過。這讓我下廚啊,我不得把廚房都給點著了?這頓飯,怕得讓大嫂和兩位妹妹費點心。”
朱氏出身不好,最忌憚別人說起她年輕時在顧家做丫頭的往事。吳氏這麼說,是故意的。朱氏聽她話裏夾槍帶棍,臉色就不大好看。
不過她心思沉,再生氣,麵上也不會顯露出來。隻道:“弟妹今日這身新衣裳不錯,怕是得費不少銀子。弄髒了確實可惜。”
盧氏道:“近日家裏有難處,娘讓大夥兒能儉省就儉省些,連這一季的新衣裳都叫免了。到底還是二嫂福氣好,有個好娘家時時補貼。”人人都知道吳氏確有個好娘家,她爹鹽業生意做得極大。不過那是八輩子的老黃曆了。自她爹去世後,家裏早大不如前。她弟弟吳方又是個敗家子,把家業敗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