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踏進薛記香粉鋪,便聞到一陣濃烈的中藥香。劉春自來聞不得藥味,捂著鼻子道:“什麼味兒這麼嗆人?!”
正巧六福從後院出來,見是萬隆南貨行的人,頓時沒好氣道:“一大早嚷嚷啥?要嫌味道難聞,出門右轉不送!”
劉春梗著脖子道:“你以為咱們想來啊,還不是你們東家,在咱家鋪子買了東西。我們這才送貨上門的,你別好心當成路肝肺。”
兩家鋪子往日裏為了搶生意落下不少口角紛爭,六福一聽說顧晚上哪兒買貨不好,居然去這討人厭的胡老板店裏照顧生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又被個黃毛小子說在了頭裏,臉色一下變得鐵青。
正巧顧晚挑簾子從廂房走出來,他連忙走上前幾步,對顧晚道:“少東家,借一步說話。”
顧晚一雙眸子在氣呼呼的劉春一行人和六福之間打了個轉,便什麼都明白了,笑著道:“六福叔,老陳師傅在後院等著你呢,你快去看看。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說不遲。”
外人在場,六福沒奈何,隻得不甘不願地走了。
顧晚將胡老板一行人迎進廂房,讓人泡了茶。
那胡老板掛心鋪子生意,隻想快點將事情交代了,他好回去。
顧晚便打開那幾個麻袋,將裏頭的香料一一聞過。不多久,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胡老板怕他反悔,緊張問:“這是怎麼了?我這香料絕對貨真價實,顧老板不用擔心…”
顧晚打斷他,“我自知道這香料貨真價實,正因此,才覺得分外可惜。”
胡老板一頭霧水。
顧晚給他解釋:“如胡老板這樣將各種香料一股腦兒倒在一起存放,這香味便串了。”
胡老板一定拍大腿,“你原來是擔心這個!這你放心,雖都裝在一個大麻袋裏,裏頭每種香料我都讓人分布袋裝了的…”
“話雖如此,每味香料特性各異,有些氣味相克,該遠遠分開才是。比如這捺多與和羅,前者性溫,香味清淡;後者性寒,香味淩冽。我聞這香氣,恐怕這幾味香料在胡老板的庫房裏已存放了三年有餘。這麼長時間將相克的香料擺放在一起,已然是不能用的了。”
那胡老板聽他如數家珍,竟然連香料存放的時間都猜得相差無幾,不由慌了,不確定道:“當真如此?”其實他並不是專職做香料生意的,對這些香料的特性不是很懂。他那南貨鋪走的是新奇的路子,與跑船的合作,專在各地搜羅些稀罕玩意兒,以為奇貨可居,碰上個不識貨卻想嚐個新鮮的冤大頭,他才好賣個高價,狠狠宰人一筆。
顧晚點點頭,麵上頗有可惜之色。
胡老板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他今日親自送貨上門,原還存了幾分哄抬價格的意思。顧晚這樣一說,他不僅不好要高價,少不得還得被壓價,這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是老道的生意人,疑心這不過顧晚借機壓價的說辭,就有些遊移不定。
正巧馮貴進門來給他們續茶,見了一地的香料,放下茶盞走過去,嘴裏“哎呦…”了一聲,肉痛道:“都串了味兒了,可要不得。上回謝家不是才派了管事來,讓少東家但凡有用得著香料的地方,隻管去他店裏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