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裴小石端了茶盞進門,瞧見裴晏卿居然麵有笑意,也不知顧晚與他說了些什麼,哄得他開懷,不由大是納罕,對待顧晚的神色便愈加恭敬了幾分。
他提起水壺,以滾燙的茶水將一個翠綠的蕉葉凍石杯裏裏外外仔細燙過,才沏了茶奉上。
顧晚將茶杯握在手裏,隻覺掌間猶如托著一汪綠水,不免覺得稀罕。又見茶香撲鼻、湯汁清澈,忍不住喝了一口,讚道:“好茶!似有鬆、竹、梅的味道。”
“嘴巴還挺靈。”裴小石囁喏了一句,“這是我家少爺去歲收起來的,名叫歲寒三友。等閑客人還喝不上這樣的好茶!”
裴晏卿抬頭看看他。
裴小石立刻收斂了神色,陪著笑臉放緩了語氣狗腿道:“顧少爺若是喜歡,等下我給您帶些回去嚐嚐。”
“這倒不必了。”顧晚說道。熱茶下肚,空空的肚子咕嚕嚕叫起來。她想起今日在鋪子裏忙,連午飯也沒好好吃,這時候饑腸轆轆,便將一邊案幾上的桃花酥拿過來,仔細將外頭一層牛皮紙剝開,一陣米香混合著桃花香撲鼻而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對裴晏卿道:“我買了些天香樓的桃花酥,給先生嚐嚐鮮。”這是她拿來送人的,總不好主人家沒開口,自己就先說要吃,因而隻眼巴巴望著裴晏卿。
裴晏卿笑了笑,善解人意道:“正好我也餓了,咱們一起吃。”
顧晚頓時點頭如搗蒜。
裴小石急道:“我家少爺不能亂吃外麵的東西,你若是餓了,我讓廚房去做些點心果子來。”
顧晚素來知道裴晏卿日子過得格外講究,不由很是遺憾地嘟起嘴。
裴晏卿對裴小石道:“去拿個碟子將這桃花酥裝起來。”
“少爺…”裴小石哀叫了一聲,見他麵無表情,卻不是個可以轉圜的樣子,隻得不甘不願將點心拿去裝盤,不多久又送了上來。
顧晚開開心心吃了一塊,滋味著實不錯,難怪小茴那麼喜歡。她本就餓了,就著茶水狼吞虎咽又吃了兩塊,問裴晏卿:“你怎麼不吃?”
“……”可憐裴晏卿自來克己守禮,從來沒在除了餐桌之外的地方吃過東西,更別說臥房了。
顧晚不知他的規矩,拈起一塊糕點,不管三七二十一塞進他嘴裏。
裴晏卿呆了呆,他往日結交來往之人大多矜持守禮,並沒有遇到過如顧晚這般親昵無間、萬事隨意的朋友。唇齒間有淡淡的甜香漫上來,他慢慢將糕點吃掉了。
裴小石幾乎驚掉自己下巴。他家少爺素來有潔癖,別說吃別人拿到嘴邊的東西,便是不小心與人有了肢體接觸,也要將衣物過三道水。
顧晚見自己指尖沾了些糕點渣滓,想也沒想就將手指置於唇邊嘬了嘬。
裴晏卿一時愣了愣,白皙的麵上漸漸泛起一抹紅霞。
因顧玹的緣故,顧晚照顧起病人來是一把好手。她念著裴晏卿從前相助的恩情,見不得他病中情緒低落的樣子,幫著裴小石伺候他喝藥,又陪他說了會子俏皮話。眼見天色不早了,才起身告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