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開頭
光緒二十五年冬十二月 晴 宜動土、開市 忌新船進水
伊襄從夢中聽到貓在走進臥室,貓咪喘著粗氣呼嚕呼嚕的蹭到枕頭上,低頭嗅著伊襄的頭發,毛毛的臉輕貼著她的額頭,伊襄被弄醒了。她極不情願的強眯著眼睛,帶著一絲怨氣從牙縫裏勉強擠出幾個字:黃鍾啊!
黃鍾是一隻肥碩的貓,白色與棕色相間的長毛與滾圓的身軀及胖臉組合在一起好似一個毛球。她不是伊襄的貓,卻因為好奇多事,經常跑到伊襄的房裏瞧瞧有什麼新鮮的事,這也包括打翻茶杯和蹭東西吃。
伊襄眯著眼睛埋怨黃鍾攪了她的好夢,黃鍾卻似乎沒有什麼反應,抬頭和伊襄對望了一眼,繼續低下頭打呼嚕,並且用那又長又粗的尾巴在伊襄頭上掃來掃去。
伊襄動了動身子想繼續睡下去,可是黃鍾毛茸茸的尾巴卻在她臉上時不時地劃過。伊襄皺皺眉有,於是舉起一隻手臂想要推開黃鍾。黃鍾正好站了起來,用圓墩墩的前腳探試著踏上伊襄右肩。當黃鍾用承受著肥大的身軀的前足踩在伊襄胸口的時候,伊襄被壓得喘不過來氣。直到這時候,她不得不清醒過來,迅速的推開本打算爬在她胸口上的黃鍾。黃鍾喵的一聲跳下床,跑了出去。
伊襄深吸了口氣,在床上伸了一個懶腰,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靠在床邊想事情。黃鍾伸著大腦袋站臥室門口看著伊襄依著床欄正在發呆,於是又晃晃悠悠著走過來,趴在伊襄的床邊用後腿蹭自己的大腦袋,這把伊襄給逗樂了。她站起身抱著黃鍾,推門把貓放了出去。
嚴冬北京城的早晨,異常寒冷,伊襄整理好衣服推開窗戶,窗外的雪還未化,沉甸甸壓在枝頭上,薄薄的陽光下,院子裏亮閃閃一片。正在這時候,五月端著臉盆毛巾走進來,放在架子。五月是個穿這綠褂子的胖姑娘,大眼睛長而卷的睫毛,梳著一個油黑大辮子,白嫩的圓臉龐尖下頦煞是好看。
“格格起身了。”
伊襄懶懶的問道:“嗯,老爺呢?”
五月邊理床邊道:“老爺大早兒個就走了,奶奶還沒起呢。”
伊襄哦的一聲,伊襄走到架子前,拿起毛巾蘸在水盆裏麵擰了一下,她仰起頭把毛巾放在臉上。敷了一會,然後把毛巾放回盆裏,含含糊糊地說:“哎,五月啊,這兩天外麵有什麼新鮮事嗎?”
五月回過頭和伊襄道:“這年頭還能有什麼新鮮事啊,我聽那嬸說,現在外麵二毛子鬧得可凶了。”
伊襄隻顧著低頭洗臉沒有聽見,過了一會,她問:“你剛才說什麼?五月遞過毛巾,道:“這些日子我聽那嬸子說,現在二毛子在外麵鬧得可凶了,濟南府前些天出了好幾樁人命呢。”
伊襄斜了一眼五月道:“呸!大早晨就說不吉利的話,她一個嬤嬤知道什麼,你別盡聽別人瞎說。”
五月神神秘秘道“真的,從昨兒晚上北京城都戒嚴了。奶奶臨睡前囑咐我讓我們這些天別出門。”
伊襄眨眨眼睛,想到本來打算在年前拜祭希元家小姐,而今隻得作罷,低頭不情願的問,“那還有什麼嗎?”
“對了,那嬸還說老爺這些天常大早兒就出門。”
“噢? 知道老爺是去哪裏嗎”
“那叔這些天都是陪老爺到端親王府那裏去。”
伊襄皺皺眉頭,把五月端來茶碗接過來道:“老爺去那兒幹嗎?端王府不大和我們來往,怎麼這會子巴巴的找上老爺。”
“沒準是要拉攏我們老爺”
伊襄漱了漱口,把茶碗放在一邊道“他們犯不著拉攏老爺,朝廷裏那麼多老臣,老爺頂多是個閑賦學士又不是主事尚書。”
五月從首飾盒裏麵拿出一個梳子開始幫伊襄梳頭,不懷好意的看著伊襄,“那定是商量著要給老爺做女婿”
伊襄從鏡子裏瞪起眼睛對五月道:“知道什麼,端王妃可是有名的漂亮,何必另娶。貧嘴貧舌的丫頭竟胡說。”
五月嘖嘖的搖搖頭說:“格格您不知道嗎,端王爺也是有名的風liu著呢。”
伊襄轉身擰著五月的臉,“什麼你都知道,就怕把你當啞巴賣了。”
五月咯咯的笑道“那還不是主子教唆的。”
伊襄坐在椅子上看看鏡子裏的自己,覺得入冬以後胖了不少。於是對五月道,“一會兒你去那嬸那裏幫我要點決明子,荷葉和山楂來泡茶,這兩天吃點清淡的才好。”
“嗯”
伊襄的母親章佳氏今天精神不錯,正在房裏擺弄水仙,見伊襄穿著件夾襖從外麵走了進來,便笑著對伊襄說:“這大冷天的,你也不多穿點。”
“我不冷,娘可好”
“挺好。還說不冷,快讓他們把我的手爐取來”
伊襄接過暖爐坐在炕沿上問道:“阿瑪到端王府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