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頭早就被拔掉了。
發聲器官因不停地慘叫了一夜而發炎。
不認識的人也好,認識的人也好,全都痛罵他。
施行正義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們帶著正確的憤怒和道德,沒有任何愧疚地憎惡著幽閉於山頂的惡魔。
如果你不存在就好了。
不殺死他,卻持續著嘲笑。
憎惡呼喊憎惡。
超越恐怖和疑問,他終於擁有了憎惡。
但是,這憎惡,該朝向誰呢。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不知想過多少次,訴之於口多少次。
在一邊的眼睛被打爛時,在手指被剪刀一般的東西哢嚓哢嚓剪掉的時候,從喉嚨中擠出來的聲音是“為什麼是我”。
村人沒有一人提及。
住手。
讓我回去。
救救我。
並不曾說出這種已經絕望的願望。
在最後的左腳拇指、被曾是父親的存在剪斷的時候,他接受了。
願望隻剩下一個。
為什麼是自己。最後的願望隻剩下這個,卻沒有任何人回答。
察覺到答案的時候,他變成了真正的惡魔。
他身為惡魔是沒有理由的。
被選為活祭時沒有理由的。
原本,村裏的長老——權力者們對他一無所知。
這種事,是誰都可以。
並非因惡行不斷而遭致誰的憎恨,
也並非因善行不斷而被誰疏遠。
作為沒有任何特征、普普通通的某個人(你),他如同棋子一般被選中了。
……素不相識的人,為了隻有那一天的奢侈,結束了素不相識的人的人生。
隻是如此而已。
為了滿足僅僅一晚的欲望,踐踏了幾十年培養起來的人生。
這個世界,被非人的人(存在)統治著。
領悟到這一點時,他決定了自己要去憎惡的對象。
———“這世上(Angra)所有的(Mainyu)惡”
被奉上祭壇的偶像,在此成為真實的魔。
永遠不孵化的卵。
作為僅在這狹小世界中被信仰的、救贖的反英雄。
沒有因痛苦而掙紮的手腳(自由)。
他已從末端被粉碎。
活著的隻剩心髒。
沒有手腳也沒有尊嚴。作為人已經不具備任何機能,卻隻有痛覺在切實地工作著。
在遭受了不計其數的憎恨,
在誕生了不計其數的憎恨的同時,
崩潰的人格,擁有因崩潰而得的秩序。
他是岩石。
不能離開岩牢,身體絲毫無法動彈。
剩下的左眼,眼皮被固定,不能閉上。
幹裂的眼球一直看著外界。
仿佛化為石像的人類。還是擁有意誌的石像呢。
他一步也不能移動,一個月、一年、幾十年地注視著不變得風景。
連移開視線和閉上眼睛都做不到。
在因無聊而精神出問題之前,這連自己活著都幾乎忘卻的行為,一直持續到他死亡為止。
恐懼的是,連一天都難以忍受的拷問就此一輩子持續下去——
正常的理性沒堅持到七天就崩潰了。
能忍耐下來,保住靈魂,是拜他的理性早已崩潰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