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廢棄祠廟裏的夜(1 / 2)

又是一個寂靜的夜。

一座古老的祠堂裏。

一個人,誰?朱倪亨。

被寨子裏的鄉民押著,丟進來的。

從落滿塵土的一小扇破爛窗戶,給粗暴的丟了進來。

本來,祠堂是有門的,可門上那鎖,大概因為日子久了竟然鏽住了。

阿秋他爹,那個五大三粗的精壯漢子,硬是連根鑰匙都沒插進,戳套了好一陣,煩了。

在一堆鄉民的慫恿之下,朱倪亨像被丟建築垃圾一樣,給抬著,搖蕩著,稀裏糊塗地就被從那扇布滿灰塵的小窗戶給扔了進來。

在昏暗的祠堂,陰涼的地上,翻滾了幾個,最後如一灘爛泥般,四仰八叉地仰翻在地。

透過那扇破敗的小窗戶,朱倪亨瞥見那群粗鄙之人,笑了,笑得還那麼誇張。

最誇張的要數阿秋他爹,旁邊的那個被叫做黃精瘦的猥瑣男人,連牙槽都露出來了,一口黃牙不忍直視,當門兩顆還是鮑牙。

接下來,這個黃精瘦做了一個讓朱倪亨很是厭恨的舉動。

這黃精瘦大鮑牙,死壞死壞,居然不知從哪撿拾來幾根木條,掄著個大錘,哐當幾下,把破窗給從外邊釘死了!

完了,自己都想著待這夥鄉民走後,原路出去呢。

被堵住後,朱倪亨開始打量這間祠堂。

朱紅的供台上點著一盞桐油燈,朱倪亨就想,這燈拿到博物館都能當文物擺在明淨的櫥窗裏,供人參觀。

保準能贏得一片“嘖嘖”稱奇之聲。

供台下邊,左右都擺放著一排座椅,應該是沒有荒廢前,寨子裏的老人議事時坐的。

其他的都是些雜七雜八,四處散落的物什,一股子黴腐塵灰味。

朱倪亨是真無聊,這昏暗的祠堂,這陰冷的屋子……

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能聽得非常清晰。

最熱鬧的還是那盞桐油燈,雖然老舊,雖然燈苗昏暗如豆。因為除了發出微弱的光亮,那燈燃著燒著,偶爾還會爆鳴點火星沫子。

那也是這間祠堂,在這寂靜的夜裏,惟一的一點熱鬧。

其實,朱倪亨是一個喜歡靜的人。可也僅限於安靜那個程度,至於寂靜,死寂一般的靜,就不要了。

這廝之前在編輯部裏,臨近出刊樣,往往會主動留在辦公室加班。

辦公室裏的那種靜讓人踏實,暖暖的燈光,泡點茶或者咖啡,坐在熟悉的電腦台麵前。

那是一種享受,享受充實,享受夜的寧靜。作為副產品,興許還能爆湧點靈感,吧嗒吧嗒敲擊鍵盤,寫下點什麼。

可眼下不一樣,荒村古祠,一燈如豆。

很快,朱倪亨就感覺到毛骨悚然了。

被鬧哄哄地從窗戶丟進來那會,他是真心累,外加對新環境的一丁點新鮮。

這股子勁過去,靜落下來,這祠堂的幽暗本身就是無聲的恐怖。

更何況,猛地,朱倪亨這廝還瞥見,在燈火昏暗的盡頭,豁然還有殘破的塑像!

剛被丟進來那會,還沒注意到。

其實,他應該早就想到的,祠堂再荒破,也是有供奉之像的。要不就不叫祠堂了。

還不隻一座,除開進門那方,其他三麵都是有的,無一例外都是殘破幽暗。

也許,叫破廟更合適?可是進門兩邊包括上首,都擺有議事時坐的那種帶扶手的靠背椅。那些塑像黑漆麻烏的,借著昏暗的燈火,勉強辨個輪廓,依稀辨識了一尊,他就不敢繼續移動步子看下去了。

青麵獠牙,瞪目如鈴!還拿家夥什。姿態倒是頗有風範。

老婦人告訴他,捱過這一夜,後麵就會好很多,那些粗鄙鄉人的嘴,至少可以堵一半。

相信曆代口耳相傳的祖法,禁忌與規矩。在這裏鄉人麵前,任何說辭解釋,都不如老老實實呆一晚來得實在。

臨來這祠廟之前,老婦還將他拉至一旁,問,東西還在吧。

他一楞,東西?什麼東西?待到老婦柳婆一指他胸口位置,他才明白。連連點頭。

那就好,老婦舒了一口氣。

任寨子裏的鄉民押著他往祠廟這邊而來。再無言語。

朱倪亨本想提出這麼一個要求。

想見柳瀟瀟一麵,想知道點關於這寨子裏鄉民說的老規矩包含的一點信息,想了想,還是算了。知道內裏詳細,也許心會更亂。

要是說到這裏是停屍做法事的地方,那可不就是給自己添疑心暗鬼嗎?要是說這裏曾經發生過點什麼,他也經受不住。

在龍潭衝這個寨子,他隻相信柳瀟瀟,完全相信的那種,因為朱倪亨覺得,一個能在他麵前流淚的小孩,應該可以值得相信。

一個可以說話間,讓自己幾乎抑製不住流淚衝動的人,也是值得親近的。